李长安既然已被认出,在与韩立博交手之时便恢复了原来相貌。
“怎会是他!”
不远处,残破的楼体上,顾风神色诧异,本来在司马承舟等人口中听到李长安的名字以为和几月前那屠户少年是重名,谁知竟当真是他,当初在淮安城内龙气镇压之下此人分明已被斩首,如何能逃出生天?
叶澜面色一僵。
沈绫在她身边弯起嫣红的唇角,“哦,莫非你在西岐遇到的心上人就是他?”
叶澜眼中神色几度变换,先惊讶、后疑惑。
楼下,李长安刚收回玄铁大刀,嗤笑道:“什么狗屁飞流宗,不如改叫车轮宗,打了一个再来一个,再打一个来一群,一手车轮战用得当真炉火纯青。”
“你若能胜,孤可以允诺以往之事既往不咎。”姒飞臣淡漠的语气中蕴涵着绝对的自信,他是蕴灵境剑修,已将飞流宗流云剑法练到登堂入室的境地,若单独相斗李长安最多几个回合就要被他打败。
“既然你们要争这席位,那便尽管去坐,在下恕不奉陪了,告辞。”李长安用玄铁大刀指了指那已破碎不堪的坐席,掉头就走,邀星会的规矩是败者出楼让胜者上位,他没半点把握打过姒飞臣,索性拒战。你要这破位子?好,那便给你。
姒飞臣眉头一皱,本来让韩立博去战李长安是为试探,未曾想韩立博竟败得如此狼狈,而李长安胜后也没半点狂傲,干脆利落便认输,姒飞臣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去。
楼上,叶澜眼中厌恶之色一闪而逝,“果然市井屠户之流,纵得到修行法门也是无赖秉性。”
“我看不然,他能在这么多人虎视眈眈之下非但不慌乱还能占得上风……”沈绫轻笑,一双秋水样的眸子停在李长安身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叹道:“可惜,修为弱了一些,而且行事未免有些不计后果。”
她并不知道李长安在楼中做出的事其实都已考虑后果,他在众修行人面前拔出宋开这魔道杀星身化的骨刀也好,拒绝了青玄门关佩雪以让他放下刀为条件护他性命也好,他自然知道后果是什么。
但知道,却做不到。就像当初叶澜在他门前留字,他仍在雨夜中杀上了青虎帮。
若人纯由理智主导,岂不是像那些太上道的家伙一样,修行太上忘情,绝情绝性,行止只循因果,简直比归真道还要惹人生厌!
李长安就要走出楼门,姒飞臣终于放下一位殿下的气度,冷冷道:“你还未出楼,此战,不应也得应!”
殷——
剑化流光,云雾乍起,正是流云剑法第三式“云山雾罩”!此招由身为剑修的姒飞臣使出,以创出流云剑法的那位祖师的流云剑为媒介,其势甚至能比拟飞流宗种道境吴心在青牢山外东荒之界刺出的那一剑!
黄仲毫不犹豫,直接出手阻拦,虽然他称南宁王为主上,虽像凡人一般行使总管之职,但他却拥有一位种道境修行人应有的骄傲,就算面对青州少主也无需丝毫顾忌。
东荒人道掌权者若以势压制修行人乃是大忌,修行人虽非与世隔绝,但双方都存在着不约而同的默契,修行人不会干涉凡人世界,不会参与战争,而人道掌权者亦不可轻易向修行人动手——当然,仅限于蕴灵以上。
姒飞臣此刻出手,他的身份便不是青州少主,而是飞流宗弟子,一位飞流宗蕴灵境剑修。
叮的一声,飞剑被拦下,拦下飞剑的人却并非黄仲。
那是一个身高九尺的昂藏大汉,眉如墨蚕,肤如赤铜,身穿半身甲。
他身上没带兵器,只有手臂上留下了一道白痕,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方才挡下飞剑的是此人的肉身。
“我来跟你打。”他的语气麻木无情。
流云剑归鞘,轻轻颤动,姒飞臣皱眉:“你为何帮他?”
大汉惜字如金,“我,魔道。”
李长安还未出楼,已转过身来,他没想这楼内出宋刀外竟还有一位魔道中人。
姒飞臣显然也没想到,更没想到的是此人如此嚣张,修行魔道者无不隐姓埋名,只因魔道虽修行极快,但若暴露便会遭到修行人围杀。
纵使有云庭真人童子传话,择出道种之前不许有纷争,此人又怎敢主动暴露于众人眼中,是修魔修到脑子都走火入魔了,还是说有十足把握可以成为道种?
深深看了大汉一眼,眼神又掠过黄仲,姒飞臣没有再出剑。
李长安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自己跟魔道是扯不清关系了,索性对那大汉扬声道:“这位兄弟,邀星楼已破烂不堪,可愿与我回去饮酒?”
“好!”那大汉一点头,大步与李长安离开。
楼内,关佩雪面色微微一缓,李长安本已认出居双烟四人,但从始至终也没有与她们打招呼,便是不愿将自己的事牵连过来,倒有几分义气。
元庆目送着李长安离开,方才,他身边护卫的洪玄蒙自然已认出李长安,将曾在淮安城内与断龙湖边见到此人元神出体之事告知。
他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起来,本以为道门争夺潜龙只是小打小闹,就算夺走了淮安一城的龙气又如何,大承独占西岐之地已五百年,东荒却仍是一盘散沙,这些修行人又凭什么图谋大承江山?
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洪玄蒙说这少年以辟海境的修为能元神出体,魂飞魄散后竟又好端端站在这里,他又是什么身份?
元庆正在沉思,忽然一阵香风袭来。
此香并非风尘女子那般满是铅华的浓艳香味,芬芳无比,有荷花的淡雅却没那么素,那香味钻入鼻中弥漫全身,仿佛化作女子一双柔荑,在人身上四处轻抚,惬意又带着一丝微痒,让人呼吸沉重,甚至忍不住喘息出声。
人间怎会有这样的香味?
元庆一抬头,便见到一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