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竹儿没有任何怨言,凭着执著的信念和坚强的意志,硬是坚持着一个多月没请一天假,没少一个班儿,几乎跟老知青一样,早出晚归,辛勤劳作。
\t手磨出了泡她就想,这就是茧子的开始呀;镰刀割破了手指她就想,这就是应该留下的疤瘌呀;饿得打晃她就想,这就是在惩罚过去的骄奢银逸呀;累得倒在炕上如同晕厥过去一样地睡去,她就在醒来想,这才叫彻底的惩罚呀……竹儿完全是在用某种自立的信念来挑战身体和意志的极限……
\t出乎意料的转机
\t说话间就到了“十一”国庆节,说是放一天假,可是还要求新知青都写一份“扎根昭盟,永做知青”的决心书。别的知青在上学的时候都停课闹革命去了,所以敢想敢干行,舞文弄墨却都成了外行。
\t而那个时候竹儿却还在认真读书学习,因此写出的决心书文笔就特别优美、流畅,并且不浮躁虚华——她是巧妙地将自己赎罪的心理跟任劳任怨地扎根昭盟结合在了一起,让人看了既实在又生动。
\t点儿长金玉枝看了竹儿的决心书就来找竹儿,对竹儿说,真是有三个没想到。竹儿就睁大眼睛去看点儿长。金玉枝就说,一是你人最漂亮,二是你出勤最全,三是你文章写得最好……看来我还真得提拔你了。
\t竹儿听了就说,我可不是为了被提拔才这么做的。点儿长金玉枝就说,正是我看出了你根本不是为了提拔也干得这么好,才更要提拔重用你的。竹儿听了就说,还是不要提拔我吧,不然,别的知青还以为我这么干就是为了被提拔呢。
\t点儿长金玉枝就说,你这一推迟,就更说明你思想积极,品格高尚了——我还坚决要提拔重用你了——你从今天起,就别再跟他们出工了,你也别跟她们五个人挤在一起了,你就跟着我,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我睡哪里你也睡哪里——你就算是我的点儿长助理,专门帮我整理撰写各类发言稿,还有要在盟里的《知青简报》上发表的文章——要知道,一支笔的力量要强于一百把镰刀的力量,因为思想的力量是无限的,榜样的力量的无穷的——我看你的文笔非同一般,加上你在头一个月里,已经过了劳动关,出色地完成了组织上对你的考验,所以现在要把你从劳动一线,调到思想一线,跟着我,专门去了解、发现和解决大家的思想问题,并将这些问题的发现和解决的结果写成漂亮的文章,争取先在盟里、后在省里发表,若是能被《人民日报》或《红旗杂志》看中,发表了我们的文章——你说那不比你割十年、一百年草还有价值吗?
\t金玉枝1972年下乡,祖籍河北,是个身高一米七几的女人,一看就是那种飒爽英姿的女中豪杰。眉宇间既有男人的英俊又有女人的媚气,就连声音也是既有男人的膛音,又有女人的磁力。
\t睁着眼睛看她明明是个美丽大方的女人,可闭上眼睛又感觉她是个雄性十足的俊美男人。难怪她能在好几十人的知青中脱颖而出,当上了点儿长,当上了大家的领头羊;若不是在她的女儿身上有一股子男人的气质、气量和气度,怕是根本就镇不住这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男女知青吧。
\t竹儿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为了救赎自己的心灵而拼命劳作的结果却被认为是通过了组织考验,并且这么快就脱离了自己成心要横渡的苦海。竹儿想再争辩和推迟已经不可能了,似乎只有服从才是惟一正确的选择。可是竹儿从原先的房间里往出搬行李,试图跟大家解释一下的时候,同寝室的女知青就有了不同的反应。
\t温姐只说了两个字,走吧。易姐热情地帮我收拾了行李,完事却冷冷地说,别再回来了……辛姐一点儿忙也不帮,还阴阳怪气地说,哎呀,还以为是个美丽的傻狍子呢,没想到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精——我可跟你说呀,你可算是我们寝室培养出来的,在点儿长面前可得给我们争利益呀!赖天骄竟嫉妒得哭了起来,贾桂林更是气急败坏地说,真没看出来,连个积极分子都不是,怎么还能被重用——不会是家长背地里给使了什么劲儿吧……
\t竹儿对这些全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东西都收拾完了才对大家说,各位姐姐,多谢你们这些天的关照,我没走远,就在点儿长的屋里,各位姐姐有什么事儿就只管去找我,我一定尽力而为。辛姐听了就说,可别光耍嘴皮子,我们去找你,你可别连眼皮都不搭我们一下。
\t贾桂林也说,是呀,你跟着点儿长吃香的、喝辣的,轻松自在的时候,别忘了也给我们匀乎匀乎,也让你的各位姐姐沾沾光儿。易姐听了就又说,走了就别再回来了。最后还是温姐重复了那两个字——走吧……
\t竹儿就搬到了点儿长金玉枝一个人的房间里,这里不但宽敞还暖和明亮。竹儿最感兴趣的是屋里还有一个装满了书的书柜,尽管绝大多数是红宝书和革命的书,但竹儿还是发现了许多知识性趣味性,或是用于批判用的“反动”书、“毒草”书。这些“坏书”不是从知青手里没收来的,就是上级为了作为反面教材发到点儿长这一级的“封、资、修”的东西。
\t而这恰恰是竹儿最感兴趣的书籍,只要有空闲时间,她就如饥似渴地阅读。当然她会对点儿长金玉枝说,为了更好地了解毒草的毒性,我必须要先了解它才行。金玉枝听了就笑着说,是呀,一定要保持革命的警惕性,不然,中了毒可就不可救药啦。
\t金玉枝嘴上这么说,可是还总是主动向竹儿推荐特别“毒”的“坏书”给她看。竹儿就觉得一定是点儿长特别器重她才对她这么信任的吧。其实自从竹儿做了点儿长助理,几乎所有的环境待遇都改变了。她几乎跟点儿长一个待遇了。这就让竹儿觉得愧疚,觉得本来自己就是要来遭罪的,可是没过多久竟又“享受”起来。
\t不过这种愧疚只能藏在竹儿的心里,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听从组织或是点儿长的安排,寸步不离点儿长的左右,日夜陪伴着点儿长所有的行动和生活。金玉枝二十三四岁,她似乎特别愿意带着十七八岁的漂亮竹儿到处视察,四下开会。
\t她们看上去很是般配,金玉枝英俊如小生,竹儿娇媚如花旦,俩人所到之处,让人总有说不出的羡慕或嫉妒。这就更让金玉枝觉得自己选对了人,觉得让竹儿呆在自己身边特别提气。
\t竹儿也争气,凡是开会都能给金玉枝详细记录并会后整理成清晰的稿子外,几乎所有需要发言的会议都是由竹儿给她拟稿,本来金玉枝发言的时候就特别有感召力,这回加上竹儿的文采甚至智慧,就更让她的发言或讲话妙语连珠,精彩纷呈了。
\t另外竹儿还在金玉枝的安排和授意下,写了许多青年点儿的好人好事,文章几乎篇篇都在盟里的《知青通讯》上发表出来,其中的两篇还上了省报……
\t知马懂马
\t这期间,由于经常跟点儿长金玉枝外出,所以竹儿竟学会了骑马。青年点儿里有两匹公社分配来的部队退役的战马,这两匹马不是用来拉车耕地或是干别的活儿的,其实就相当于是公社给青年点儿配的交通工具。
\t凡是公社或是旗里、盟里有会,青年点儿的头头就骑上这两匹退役的战马,赶去开会。由于两匹都是退役的战马,腿脚不太行了,跑不快,但一匹马上驮个两三个人,不快不慢地行走,还绰绰有余。
\t听点儿长金玉枝说,两匹马最多的时候,竟驮了十个知青从公社回来……两匹马都是枣红马,身高体硕,尽管退了役,可是一看就不像普通的马。它们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就如同军人一样,永远有一种精神流淌在它们的血液中,永远是以服从命令为它们的第一天职。开始的时候,一有外出金玉枝就跟竹儿乘一匹马,而另一匹就那么空走。
\t头一回骑马的时候,竹儿特别害怕,上了马就只顾抱住金玉枝的腰,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一直到了公社,从马上下来,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吓得我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金玉枝听了,就边带竹儿往会场走,边对竹儿说,想做我的助理,起码得学会骑马。
\t竹儿就说,那马那么高大,我就怕从上面掉下来。金玉枝就说,高大怕什么,山还高大呢,你爬到上边怎么没掉下来呢——不用怕,等我告诉你骑马的起码要领,再自己实践几回,也就适应了,也就学会了。
\t竹儿还是担心,就说,我能行嘛!金玉枝就说,自行车你会骑吧?竹儿就点头。金玉枝就说,骑马比骑自行车容易多了——因为——咱们还是先开会吧,等开完了会,回去的路上有的是时间,我再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