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进进其实真是心病,可是当他听山猫说了锋利无比的藏刀之后,不知怎么就来了精神,没出一个星期身体就明显好转了。见他渐渐康复了,医院的军医大夫也就鼓励他到外边去活动活动,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同时也练练筋骨腿脚。这就正合了他的心意,敢上有一天是春日里的艳阳天,郎进进就对山猫说,我去弄藏刀了,护士要是找我,你就说我去一个父亲的老战友家吃饭去了。山猫就答应给他做掩护。郎进进就身穿便装,只戴了一顶军帽,走出了医院,按着山猫说的地址,寻觅他的藏刀去了。
\t一直到快中午了,郎进进才找到山猫说的地方,可是一打听,邻居说,那个买藏刀的因为他买的藏刀让好多人拿着自杀了,部队上就来人把他给轰走了,去了哪里,也无人知晓。郎进进就十分失望,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就一路打听卖藏刀的下落,都快下午四点了,还是没有线索。
\t正当他想放弃寻找,想往回赶的时候,突然觉得头皮一凉,他一摸脑袋才知道,原来是军帽让谁给抢了,他回头一看,抢他军帽的是个十七八的小伙子,抢完撒腿就跑。郎进进知道自己撵不上,也就没追。只是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抢什么,你要,我给你不就得了吗!藏刀没弄到,军帽也被人给抢了,郎进进就更加沮丧,干脆一个人坐了下来。
\t郎进进的部队驻扎在准噶尔盆地西部,克拉玛依再往北的塔城市。开春的时候,按北京时间,要到晚上8点多才天黑。郎进进就在一个叫老风口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他想,吃完了干粮,喝完了水就赶紧往回赶把,回去太晚部队要是追问下来也不好。郎进进这么想着,就赶紧吃了些干粮喝了些水,刚要起身往回走,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跑了过来,对他说,对不起呀,都是我儿子不懂事,抢的是你的军帽吧……
\t现在正是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全国学习解放军的时候,我儿子就是跟不上形式,思想就是落后,刚才戴着军帽回到家,我一看就知道又是他抢的,就逼他给你送回来,可是他死活不肯,我还怕你走远了,就亲自跑来给你送军帽来了。说着就把军帽递给了郎进进。
\t郎进进竟被这个中年人给感动了。用手推着军帽说,你儿子抢军帽是不对,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可能十分热爱解放军吧,这个军帽就送给他好了。中年人就说,可不是吗,他就想当兵啊!
\t郎进进就说,那就让他报名参军呗,省得再去抢别人的军帽。中年人就说,不是没报名啊,体检也合格,就是领兵的不知怎的总是看不中他,别人都说是我没给领兵的钱,可我坚决不信,全国人民学习的解放军怎么会要钱呢,还是自己的孩子有毛病吧。郎进进听了就说,部队是毛泽东思想的大学校,只要是根红苗正,就都有资格入伍参军,你儿子没当上兵,一定是名额有限造成的,绝对不是没给钱的原因,我代表MZX向你保证!你把我的军帽给你儿子带回去吧,告诉他进一步学好用好毛泽东思想,早日在思想上成为一名毛泽东的好战士,身体上入伍是一时的,思想上入伍才是一辈子的……
\t郎进进的话让中年人听得五体投地,接过郎进进的军帽,谢起来没完。后来郎进进干脆说,你不用谢我了,你告诉我哪里能弄到藏刀就行了。中年人听了就说,藏刀?你要藏刀干什么?郎进进就说,革命军人随时都要跟狡猾的敌人做殊死的搏斗,听说藏刀锋利无比,还便于携带,我就想弄几把,给我们的战士给配上。
\t中年人听了就说,藏刀——我的确不知道上哪去弄,不过我家附近住着一个磨刀人,他一定什么刀都磨过见过,也许他能知道到哪里去弄藏刀吧——走吧,我这就领你去……
\t郎进进听中年人说去见磨刀人,猜想也许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藏刀的线索呢。于是郎进进跟着中年人,来到了磨刀人的住处。进屋一看,这个磨刀人不到四十的年龄,但却满头白发,炕上还躺着一个表情古怪的老头。中年人就说,磨刀的,我给你带个人来,他是我的朋友,要问你藏刀上哪能弄到。
\t磨刀人就觑眼看着郎进进,干脆地说,我只知道怎么磨刀,不知道到哪里去弄什么藏刀,你们找错人了。中年人赶紧上前去说,磨刀的,这个人是个解放军,是我的朋友,不是地痞流氓,他要弄藏刀也不是想干什么坏事,他是要把部队的战士给武装起来好对付苏联特务的。
\t磨刀人听了,态度有所缓和。他还是鹰一样盯着郎进进说,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个磨刀的,不是个卖刀的,你要是磨刀只管找我,你要是想弄藏刀,赶快去找别人好了。郎进进见没什么余地了,就说,那倒是没关系——今后我有刀要磨就来找师父——那我就先回去了。说着就扭头就出了磨刀人的屋子。
\t中年人手里还拿着郎进进给的军帽也赶紧跟了出来,不好意思地说,这个磨刀人是外地的,说话办事都特别古怪,你别介意——赶明个我再给你打听别人,要是有消息,我就去部队找你——你把地址姓名告诉我吧。郎进进就笑着说,不用了,若是需要,还是我来找你吧。中年人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对郎进进说,那就到我家去坐坐吧,我家就在隔壁不远,那个红瓦的房子。
\t郎进进归心似箭,就说,不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就犯纪律了。中年人也不再让他,就说,下次你再来这里一定到我家做客,我请你吃饭。郎进进说了谢谢就回身走了。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他终于赶回了医院,护士问他干什么了出去整整一天,他说他看天好,出去晒了一天的太阳……
\t回来跟山猫说一无所获,山猫就说,藏刀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宝刀,看来你跟藏刀的缘分还没到。郎进进听了也不说什么,出去一天也是累了,就洗洗涮涮倒头睡了。可是睡到半夜他竟被一个惊人的念头给弄醒了——他突然觉得那个磨刀人有些面熟,是谁呢?在哪儿见过呢?在自己的亲属还是战友的家属呢?怎么想也没想出来。
\t这个念头一直折磨到第二天也没给他一个理想的答案。看见他郁闷,山猫就把自己的藏刀递到他的眼前说,你先拿着用吧,我的脚脖子一半会儿好不了,也用不上。郎进进就说,刀上有你的名字了,我不要。山猫就说,也不是给你,我是让你先用着。郎进进就说,我倒不是急着用它,我是梦想着有自己的一把藏刀。
\t山猫就说,那你就等我的脚脖子好了,亲自领你去淘换,保证让你有一把刻着你名字的藏刀。郎进进听了心里有了些须安慰。眼下有没有藏刀倒是次要了,那个似曾相识的磨刀人却整天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特别是在夜里——会是谁呢?怎么越来越觉得眼熟了呢?郎进进就在自己的记忆里快速回放自己的记忆,搜索所有类似的线索……
\t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当年梅姨家的木头叔叔……就是他吧——那时候自己才三四岁,就住在梅姨的家里,天天都能见到木头叔叔,后来木头叔叔还跟兰姨结婚了,可是等兰姨怀上了竹儿,有一天他却突然消失了,再后来,父亲为了接济梅姨家,就娶了兰姨做妻子,兰姨就生下了木头叔叔的女儿竹儿……
\t不会吧,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儿?有一天郎进进终于无法忍受这种猜疑了,他就决定再去见见那个磨刀人,干脆直接问问他是不是木头叔叔……郎进进就又去到了磨刀人的住处。
\t看见是郎进进,磨刀人就说,磨刀?郎进进就把山猫借给他的藏刀递过去说,磨刀。磨刀人接过刀去用目光看了看刀锋,就说,这刀挺快的,不用磨也能用。郎进进就说,我还想让它更快——我给你双分的磨刀钱。
\t磨刀人就说,刀磨得太快会伤着自己的。郎进进就说,多加小心不就行了吗?磨刀人就说,何必呢,够用就行呗,干吗一定要飞快呢?郎进进就说,我要磨它,自然就是要派上重要的用场,你只管给我磨快,别的都由我负责。
\t磨刀人就说,年轻人,这把藏刀的锋利程度其实已经够了,如果再快,就充满杀机了,无论你是要伤害他人还是要伤害自己,我都不会帮你的——收回你的藏刀吧。郎进进突然话题一转说,师父贵姓?
\t磨刀人眉间一跳,锋利的目光直插郎进进询问的眼睛,郎进进无力承受,就赶紧避开说,我只想随便问问。磨刀人就反过来问,那你贵姓?郎进进听了就说,我姓郎。磨刀人的眉宇间又是一跳,问道,你是哪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