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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遵惠另起一行,又读了起来:“净风及善母,以巧方便,安立十天,次置业轮、日月宫,并……”
“下八地、三衣、三轮、及至三灾、铁围四院、未老俱孚山,及诸……”
“小山、大海、江河,作如是等,建立世界,禁五类魔。……”
“十天八地,如是世界即是明身医疗药堂,亦是暗魔禁系牢狱……”
后面的文字越来越晦涩难懂,高遵惠没有继续读下去。
克里斯道:“看来需要凑齐其他的木板,才能知道这些文字到底讲些什么!”
“那倒不一定,”高遵惠道,“这些文字似曾相识,我总感觉在哪里读到过,也许翻翻西域的书籍,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克里斯露出了喜悦的表情,道:“那太好了!”说完,她又大发感叹,“我只当买了一块毕昇的活字印刷板,没想到竟然暗藏如此玄妙的机关”
高遵惠纳闷地问:“你老说‘活字印刷板’,那到底是什么?”
“说好了帮潜子大师印佛经,可就全靠它了!”克里斯指着印刷版上的字说道,“现在作坊里印书都是雕版,制版慢而且容易损坏;而毕昇发明的这个活字板,就是要把‘死字’做成‘活块’;每次印新书,只需把文字重新排版即可,所以能反复使用。如果有损坏,只需把那个损坏的字换掉,大大节约成本,提高印刷效率!我们可以仿照它,制作一批活字板给那些印书的师傅。”
“你这么一说,倒有些道理!”
秦禹九半晌没说话了。
今天的所见所闻,对他内心的震撼非常大。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片刻之间,便解开了自己苦苦思索多年却毫无结果的秘密。欧阳峰交友广阔,见闻广博;更让他吃惊的是高小公子,竟然通晓波斯语,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一个看似放荡不羁,一个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却都身怀绝技,胸有沟壑。看来此二人志向高远,绝非他们表面示人的样子。公门似海,这两人都有着很深的背景,有些事情,我知道的越多恐怕对我越不利;如今我牵扯其中,当真是凶险万分。但此二人做事光明正大,绝非宵小之辈。我今后不但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更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方能取得他们的信任。一旦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于我只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秦禹九退后一步,冲克里斯深深一辑,恳切地请求道:“欧阳贤弟,实不相瞒,这‘圣书’确实于我切身相关,我父兄便是因这圣书而惨死于魔教之手!”
秦禹九顿了一下,仿佛是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接着道,“高小公子猜得不错,圣书确实是我从老王爷的藏宝楼中盗走的,后来去找老王爷的魔教中人,也是我假扮的,就是想从老王爷口中得知一些有关圣书的消息。哪知老王爷只是偏好收藏奇珍异宝,确实对圣书背后的密事知之甚少。在下这些年在江湖上不停的巡查暗访,也想尽了办法,可惜知道当年内情的人多已殒命,剩下的也各自奔逃难寻踪迹,我的能力有限如今仍然一无所获……今秦某冒昧恳请二位帮我解开其中谜题,揭示真相,还我父兄清白,以慰父兄的在天之灵!在下无以为报,有生之年,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克里斯见他如此郑重,忙也拱手道:“秦兄言重了,事关秦兄父兄大仇,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她心想,帮你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本身对这件事也很感兴趣,“秦兄,你可还记得,我们以前有过一次交易?”
“交易?”秦禹九迟疑了一下,问道,“可是说捧那叫莳萝的女子做京城花魁的魁首?”
克里斯点点头,道:“对啊,就是这件事!秦兄若能玉成此事,在下必当投桃报李……”
“但凡吩咐,秦某无不尽心,只是……”秦禹九停顿了下,他瞄了一眼高遵惠,心中思量着:这事本不难办,无非是银子和权势,而这两样他们都不缺,但偏偏让我来接这个便宜,不会仅仅是因为他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吧。毕竟到现在他们的真实身份自己还没摸清楚,这世事的凶险能避则避,自己还是要小心一二。想到这里,秦禹九便道,“当初应承,是为了不泄露我的身份,秦某自当竭力!但这一码是一码,万不能跟圣书之事混在一起。我知道,解开圣书之迷实比莳萝之事难上何止万倍,秦某不才,却也不能占这个现成便宜啊……”
秦禹九也算是这京城里有名的大商人,而且因制香而人面极广,何况还有香盗的身份自有一份傲气,捧一花魁对他来说确实大材小用。而克里斯很清楚并非是秦禹九在迟疑什么,那是买卖人的一种职业习惯,她最熟悉不过了。在秦禹九看来,买卖自然是有进有出,对方肯帮自己一个天大的忙,自己却什么都不用付出,反而让他觉得浑身不得劲。没有“天上掉馅饼”这种白得好事,秦禹九自然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又怎肯做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呢。
克里斯微微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帮的忙,已不是原来那个帮法了!”
“哦?此话怎讲?”秦禹九不解克里斯话中的含义,忙问道。
“那晚为了救秦兄,逼不得已小弟才与莳萝演了那出‘春宫戏’……”克里斯抬头,难得的认真,“莳萝并未破身,所以烦请秦兄以‘梳拢’的价格买下莳萝的初夜,这样一来她的身价自然被拔高了许多。而且把她托付于你,我也更为放心!”
“这……”秦禹九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我知道,秦兄定能对美人呵护备至!”克里斯心道,莳箩原来不过就是一个伴唱的小丫头,身份卑微,必须有人为她撑腰。自己的名头远不如秦大官人,若得秦禹九梳拢,必定立刻名满京城。秦禹九的香药在京城是一香难求,恐怕到时候光是巴结着莳萝帮忙求香的人,就得踏破门槛,所以拿这秦大官人当招牌做广告,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到那时候众星捧月,青楼的魁首还不是手到擒来?
克里斯笑眯眯地看着秦禹九,脸上带着最纯真清澈的笑容。
秦禹九却深深觉得……自己这下要被坑死了!
看着克里斯的笑容,秦禹九有些哭笑不得。刚才自己竟然还替他操心,想苦口婆心的劝他几句,现在他却像是看着一块大肥肉一般的看着自己。秦禹九心中叹道:这个欧阳峰真是会做生意,比我还会算计啊!
克里斯见秦禹九脸上有些不自然,便意味深长地劝说:“秦兄莫要觉得划不来,其实啊,这不过是咱们合作的第一步,以后我保证你能尝到甜头,我们双方共赢!”
秦禹九何其精明,克里斯让他梳拢莳萝的目的,他脑子一转便想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捧红莳萝,但这事对自己绝对没有坏处。他当机立断,马上点点头,认真回道:“成交!”
见秦禹九并不多问滔滔为何要煞费苦心地捧红莳萝,高遵惠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精明的商人,绝不多问一句话,只谈买卖。这世间自以为聪明的往往就是那些寻根问底的人,有的时候当你什么都一清二楚的时候,小命儿兴许就不见了。
“既然如此,我们喝一杯庆贺一下!”克里斯道。
三个人正要落座,突然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烧着了的味道,紧接着便是一阵喧哗传来。
眼下正值秋高气爽,他们这雅间便是开着轩窗的,依阁沐风、饮酒谈笑,甚是逍遥。但是宋朝的酒楼都是临街而建,外面一闹将起来,他们就算不想留意,那拂面而过的风也会把嘈杂之声送进来。
三人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发现原来是对面酒楼门前扎的花楼着火了。秋季天干物燥,那花楼又扎得十分高大,转眼间便已是火势冲天。
两宋时,但凡大一点的酒楼门口都要用彩帛、彩纸扎成“彩楼欢门”,为了给店面招揽生意,各家的“欢门”越扎越高,样式越来越复杂。这座彩楼欢门有两层高,每层的顶端都结扎出“山”字形的花架,屋面上点缀有花形,鸟兽等饰物,檐下垂挂流苏。这是想让客人们未入酒楼前,就体验到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入口的“平座”上常挂着印有“天之”、“美禄”这样广告词的酒帘,掀开酒帘便能进入酒楼了。
在汴梁城里,克里斯常常见到这种三个尖角构架的彩楼,她道:“好看是挺好看,只可惜全是纸扎的,一下就烧坏了!”
高遵惠道:“这话你说对了,这玩意最爱起火!一个不注意,沾点火星就烧起来了!实在是劳民伤财之物!”
“高小公子此言差矣!人皆有爱美之心,百姓们很喜欢这些彩楼,要是把这些花楼都去了,开封恐怕也变得灰溜溜的,岂不是太无趣了!”
酒楼里的小二、帮厨一个个手拿铁叉冲了出来,有人负责把绑缚着“欢门”的绳索解开。谁都知道不能把火苗引到酒楼这边。另外几个拿着铁叉的,个个膀大腰圆,正准备用铁叉把纸楼推倒。谁知一阵大风撩起火焰,火苗被卷的扑面而来。这些厨工虽然天天跟火打交道,但也是人啊,他们连喊带叫的半天也弄不倒烧着的花楼。
街上不少过路人驻足围观,克里斯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玡儿正倚在不远处的树上,嘴里咬着小草棍儿,带着几个孩子在看热闹。
就在大家围观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就见一个身穿玄色武士服,背着两柄长剑的男子拍马赶到。
秦禹九和高遵惠目光一亮,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马还没完全停住,男子已经“唰”的飞身纵起,还腾跃在半空时,男子就从背后抽出了两把长剑。
甫一落地,男子就猛然向前冲去,速度快如闪电。
就见红色的火焰中闪烁出两道锐利的银光,那光芒耀眼无比,竟然连冲天的火光也盖不过它。而男子的身体竟然从那火光中直穿了过去,剑光一闪便削断了彩楼左右的两根支柱,那花楼轰然倒地,兀自熊熊燃烧,而那男子身上却连一点火星都未曾沾到。
克里斯这才看清男子的长相。他瞧着大约有二十五六岁,长着张极俊的脸,剑眉飞扬,神情自若。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发尾在风中飘扬,显得利落干练。
待他转过身去牵马,克里斯发现那乌黑的皂衣背后,正绣着一个像交叉的剑一般的金色图案。图案在火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让他显得更加桀骜不驯。
“是神捕剑肆!”
“我知道啊!刚才那一招叫‘燕扑’!上次我见肆侯爷用过这招!”
“好生厉害啊!神捕大人好威武!”
“潜火军的人怎么还没赶来?多亏了神捕大人……”
克里斯发觉周围的人都在叫好!周围百姓对剑肆及时出手大加赞扬。
剑肆本人倒毫不在意,翻身上马,调转了马头,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那几个厨子、小二从后面提出水桶,赶紧上前扑灭了余火。
见到事态平息,众人渐渐都散了。
高遵惠叹道:“不愧是肆侯!上次我拦都拦不住!这京城的官,有哪个能像他当的这般恣意妄为!”
克里斯记得他,那日救秦禹九的时候,他与另一个叫白堂的神捕一起查案。说实话,她更佩服的是刚才的剑招,快若雷霆,使出来的动作也十分潇洒。她不禁赞道:“好厉害的一剑!刚才有人说这招叫‘燕扑’,他的动作真如飞燕扑食一般,利落潇洒。”
“这招看似轻灵,实则不然!关键在于他拖剑的同时冲刺,所发出的强大威力十分惊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