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浩邈翩然走来,楚子月见后不觉低呼:“兴王爷,这大白天的,您可真不避嫌。”
田浩邈见她如此谨慎,不禁剑眉轻扬,嘴角泛起笑意,“楚信鸿已经返回边关,府中也无什么须防备的人,怕什么?”钮梅早已将府中具细尽数上报,见子月依然几分不安,才明白她所指的并非府内,又接着道:“放心吧,方才我入府前特意留意过了。”
子月这才舒了口气,又听见浩邈问道:“如今,可都安心?”
“楚信鸿并未发现异常,他若没有加害我的心思,我不会存心不留他,毕竟他也是父亲的血脉。如今姚书慧去了,害我的人都得了应有的下场,浩邈,多谢有你。”若没有浩邈相助,她楚子月怎会如此不动声色地报了血海深仇。
“你我之间何须说谢,若不是你的筹谋,绮梦现在早已身在大漠,”田浩邈伸手,将子月几缕被风吹落的青丝轻轻捋顺,动作无限轻柔,眼中满是疼惜,“便宜她落了个一品诰命夫人,死后还由你打理,实在是为难你了。”
楚子月知他是替自己委屈,释然道:“人都去了,我何必在乎那虚有的功名,我并未替她戴孝,这来往的人我替你留意了,以后便于你定夺。”
田浩邈心中感动,只化作唇边一抹灿烂,“今后又何打算?”
子月俏笑出声:“此后便赖着兴王了,”随即又似有所思,“总觉得姚书慧临去前与我说的,好像话中有话。”
田浩邈轻点了她的额头,柔情道:“好啦,人都去了何须再费了心思,或许本就是故弄玄虚。走,我带你上翠香居去,绮梦今日本想亲自过来相谢的,大病初愈被母后拦下了,我俩先清静一回去。”说罢便拉起子月的袖子向府外走去。
翠香居用过膳,楚子月不想回将军府,告诉浩邈自己一人欲回点星客栈去看看,田浩邈明白那府中只令她勾起伤心之事,便随了她去,只是临走前又被子月叫住:“还得有劳兴王把饺子送回给绮梦。”言罢便没了身影,田浩邈不觉摇头痴笑,这丫头自打复了仇,这性子又似回到当年,如孩童时的无邪,倒与绮梦有几分相似了。
玉琲看到屋中突然闯入的身影,不觉惊呼出声:“谁?”
“玉琲,是我。”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玉琲脸上的慌恐之色这才褪了去,笑容爬至面上,“月儿,你回来了。”没了面纱,楚子月精致的容颜一露无余的呈现在玉琲的眼前,看得玉琲半天出不了神,子月伸出一掌在玉琲眼前来回晃动,嬉笑道:“看够了没?”
玉琲这才收住,口中不觉赞道:“果真是个玉人儿啊。”
子月明眸微动,撩拨道:“玉琲这是看上我了?可惜我并非男子。”
自月儿当日踏入点星客栈的那刻起,玉琲便看出她心事重重,如今整个人明丽灵动了不少,前后判作两人,想她心事定是已了,若月儿不说,那她自当也不问。便拉起月儿的手,绕着走了一圈,“哎哟哟,去了王府那么久,回来还真变得不一样了,看来兴王是真的没有亏待你啊。”
子月止住笑意,拉着玉琲坐下,问道:“我走后,这坊中如何?”
“宏王来过几回,坊中有童乐师在,就是你临走前请的那个,这坊中的生意倒也不赖,也无人来骚扰,难得太平,现下你回来了,这手中事务呀我全都交给你,这点星客栈本就是你的,让我也清闲清闲吧。”玉琲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挥着手中的帕子。
“可别,我这也不常呆,乐得逍遥,玉琲熟悉事务,这坊中怎离得了你呢?每月营收,一成与玉琲,一成与乐师,一成与坊中姐妹,余下的你再帮我攒着,好玉琲,求求你了。”楚子月双手握紧玉琲放在桌上的那只手,眼中故作乞求。此后不免林府中要常去走动,将军府偶尔还得回去看看,所以这坊中,她又怎可一直久呆,只是她又怎忍心众人替自己卖力,自己独得清闲呢?
玉琲受不了这般模样,摇头叹道:“明明是让我们得了便宜,还似自己受了委屈,你说世上哪有你这样的人喃。”
子月瞬间眉眼笑作一处,埋首蹭向玉琲的手臂,撒娇道:“我这当是你答应了,我就知道玉琲最好了。”又嘱咐玉琲将自己的真颜切勿说出去,免得给坊中增加麻烦,玉琲当她想的是红颜祸水,之前未曾解下面纱已经让兴王宏王纠缠不休,这要是露了真容这坊中岂能安宁,便听从安排,回来之事也尽量不宣扬。
一声美妙的琴音从后院中传来,吸引了楚子月的注意,玉琲解释道:“童乐师又在练琴了。”子月点头,吩咐玉琲兀自忙去。
只听得那声音似流水潺湲,楚子月掏出玉笛,一道轻快的笛声与琴声相和,似鱼儿嬉于水中,怡然自得;弹琴之人听到这声音,手中力道增添了几分,似是立于巍巍群山,吹笛之人不慌不忙,只听得画眉啁啾于山涧;
突然琴声铮铮,势如破竹,力道一声胜似一声的传来,似千军万马奔腾在茫茫原野,动人心魄,却又听得一嘶长鸣,似是有人引领了这千军万马,瞬间万马齐喑;
琴声渐渐又缓了下来,笛声亦是清亮,似大江之上升起一轮明月,刚刚的风起云涌只不过似梦一场,此刻间一片风平浪静。
楚子月抚上面纱,移步到后院,对着仍然处于惊愕之中的童乐师点首示礼:“我不在坊中的这些时日,辛苦先生了。”
抚琴之人生得眉清目秀,倒也有几分俊朗,只是眉宇间有一丝常人难以捕获的忧郁。此刻识得这泉水之声,立刻起身,沉稳的声音中带着磁性:“当日承蒙姑娘不弃收留阳旭,大恩尚未言谢,何敢谈得辛苦。”
楚子月贝齿微露,“我早说过,先生将是这青延城中最好的乐师。”
原来将自己的身世告诉林祖父,从林府回坊中的那夜,大街上子月偶遇初入青延落魄无依的童阳旭,见他染了风寒,却始终抱紧怀中的琴不放,想着也是个有才之人,于是掏出银两相助。童阳旭感激不尽,却不失气节,定要回报,子月见他执意,便随口说了句“抚琴一姚便作谢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