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房檐上滴落而下的雨帘,突然间,颜白莲好似想到了什么,心底蓦然一惊。
看着外面阴沉沉下着大雨的天,不由得让人心底划过一抹害怕。
这场雨,来得凶猛了些,让人措不及防。
自知此地不宜久留,颜白莲打算先行离开在做调查,她不想解释,世人皆知她本身便不是什么好人。
然而她刚想走,电闪雷鸣间,一把锋利的嗜血长剑便挡着她眼前。庞鸿才红着一双血目从黑暗之处走了出来。他看着颜白莲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昔的隐忍不发,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恨意。
颜白莲眸底暗沉,心里已是变化万千,看着眼前憔悴得不成人样的男人,她柳眉微皱,似有些不忍。
“那坛毒蛇酒是你让人泡的?”庞鸿才望着他,声音冰冷刺骨。
毒蛇酒?
突然间,颜白莲心底划过一刹那惊慌,却也很快平息了下来。
“是。”
狡辩无用,她承认让人泡过蛇酒。
“吩咐待我爹娘来时便孝敬他二老的?”
“说过。”
这话是她说的,不假。
“如此,你亦承认是你让人将那坛毒酒送去给我爹娘的?”
那日夜晚,不知是何人用着颜白莲的名义让酒窖小厮,给庞父庞母送去了一坛酒,正是那日她外出游玩带回来的毒蛇所泡,庞父向来嗜酒,开封后又闻着是坛好酒,便拉着其夫人在房中小饮了一杯,不想毒酒下腹,酒杯落地,两人已七窍流血而死。
庞鸿才赶回,见到爹娘的尸首已是悲痛不已,加之庞父庞母身边的丫鬟小厮的禀告,所有证据都指名是颜白莲干的,与她之前的恶毒结合,被仇恨冲昏了理智的庞鸿才,竟也认定是她所为。
颜白莲看着他,眼中隐晦不明,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回答我。”
“夫君,妾身觉得你此刻需要冷静。酒虽是我让人所酿,话亦是当众所言,可…”
“贱人,你还要狡辩。”她如此淡漠的样子,激得庞鸿才的血目又红了两分,剑已逼至她颈上,剑锋划过肌肤流下一道血痕。“颜白莲,你当真觉得我不会杀你?”
狡辩?呵!他竟觉得她是在狡辩。
是了,他何时信过她。
“那你敢杀吗?”
颜白莲突然讽笑着看着她,抬手将脖子上利剑移至胸口,“来,从这里,一剑下去,我们夫妻二人就都解脱了,你敢吗?”
庞鸿才仇视着她,眼底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手中的利剑紧紧相逼,剑尖已刺破锦衣刺入她血肉当中。
“夫君,舍不得了吗?”
“那你可知,那坛毒蛇酒二月前便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是条难得的竹叶青,毒性极强,虽不至于见血封喉,但痛苦非常。他们死得时候很痛苦的挣扎过吧!模样一定精彩极了。不过比起毒虫,妾身可是给他们挑了个,嗯。”
闷哼响起,话语戛然而止。
刹那间,好似所有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外边哗哗下着的大雨亦没能扰了此刻的无声。
颜白莲看了一眼胸前刺穿自己身体的利剑,微笑着抬头去看握着利剑的主人。有那么一刻,她真想如此解脱亦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的眼中,当真只剩下冰冷的仇恨了。
偏偏,这致命的一剑,离心口位置偏了两分。
死不了,只会疼得厉害,手下留情了呢!
可她,最怕疼啊!
庞鸿才好似恢复冷静了一般,面无表情的将刺穿她的剑一点一点的从她身体里拔了出来,每抽出一寸,她面色便苍白一分,鲜血便涌得更快,直至在她胸前大红的衣裙上,暗红了一片。
颜白莲脸色苍白紧咬着后槽牙,一声不吭,单手捂着受伤的伤口退后了几步,忍着刺骨的疼痛靠在滚圆的柱子上。她抬起头看他,额间的强忍的冷汗打落,嘴角的笑意亦不曾消失。
“这才是我乌邑国的大将。”
季展鹏与浦星华冒雨赶来,站在大堂门口,隔着一庭院的雨帘,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大厅中央,灵位当前。
那夫妻二人,一个握着剑,一个捂着伤,都冰冷的望着对方。
如此血海深仇,这二人夫妻这条路看来已是到了陌路了。
应了娇妻的嘱托,季展鹏想过去查看一番那女人的伤势,浦星华却拦住了他。
“让开。”季展鹏被拦住,怒道:“他们身上种有同生虫,若颜白莲死了,鸿才也会死的。”
“先别过去,将军杀不了她。”浦星华笃定道。
无论何种因素,庞鸿才都杀不了颜白莲。
浦星华话音刚落下,便见庞鸿才突然举起手中的剑快速的向颜白莲而去。这突然的举动,让人防不胜防。
季展鹏大惊,唯有浦星华依旧静默的看着,握着折扇得到手指亦紧了几分。
颜白莲看着逼近自己的利剑,缓缓闭上了眼睛。只听一阵剑风划来,她耳边的一束青丝随着刀锋划过而断,轻轻飘飘的落在她脚下。
“今日,应先母遗愿,我庞鸿才断发休妻。日后与之相逢,定当不死不休。”说完,抬手亦是断了自己一束黑发。
日后相逢,不死不休。
剑风微挑,那一束青丝在风中散开,如同丝丝细雨,将二人的距离渐隔渐远。
休妻?
休妻二字一出,温浦二人皆是一惊。
成亲四载,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都以为,除非同生虫取出两人你死我活,否则只能如此牵绊一生。
不曾想,庞鸿才宁愿舍命休妻。
颜白莲反倒是异常平静,面上一片坦然,看不出悲喜。
“既是休妻,应当有休书一封,书上当写出我所犯七出之条,我去后院收拾我的东西,你写好便让人拿来给我。”颜白莲语气中略带一丝颤意,只是此刻无人察觉。
“滚出这里,你的东西我会让人给你送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脏了我的眼。”
如此冷酷无情的话,也不知伤得到谁的心。
“好。”
颜白莲突然间收起所有的气焰,声音很低,亦听不出悲喜。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转身离开时轻声道了句。
“夫君,节哀。”
庞鸿才凝视着几步之遥的女人,眼底微沉,她那轻柔柔的几个字如同雷雨般击打在他心口,闷疼难忍。
“你已不是我妻。”
她已不再是庞夫人,不再是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