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虽然很冒昧,但还是请先接受我诚挚的歉意。”
审判长前倾着他臃肿的身躯,聚集在双掌上的蛮力已经让我聆听到了桌案撕心裂肺的哀嚎,刺耳却不失美妙的弦外之音,静谧的空气,被拥挤压抑着的心绪,开始跳动了。已经剑拔弩张跃跃欲试了么,很遗憾,顽固的理智维护了本不属于他的悲怆情调。
“那么,这次又是想用什么样的挑衅来歪曲事实呢?”
被禁锢的双手,轻微的活动便可以排遣酸楚的反感,同样,物极必反的概念也是矢志不渝的,稍加发力就会是另一番充满诱惑如毒药般的滋味。被木板羁绊着的后背,已经僵硬几乎丧失了知觉,显然神经的传输毫无意义的中断了。
“额,毫无证据的假设还真是肆意妄为呢!我只不过是认为诉讼人的孤独言词略显寂寞,所以搭配一点缓和紧张气氛的佐料,仅此而已。”
闭上眼睛,就像置身在观众席的中央,堪比浪潮的呼唤与哄乱让我浮想联翩,甚至是可以看清审判团情感微妙的动摇,然后吹枯拉朽般的爆发了,却牢牢的遏抑在极限加速的心率节拍中。此刻身处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不怯场的演绎为我赢得了不能平息掌声。
“犯人,请注意你的态度,浮夸的不屑将会为你争取到更加严厉的制裁,我想身陷牢笼中的幼鸟也不希望失去追逐梦想的翅膀。”
还未完成过飞翔梦想的雏鸟么?即便是折断它的羽翼,却愚蠢的选择了放纵,毫无顾虑的自信一旦被识破,就算是奔跑,也能跨过任何荆棘。身残志坚的例子在历史中频频上演,但总有人坚信这样的悲剧不会巧合的在自身上演而选择了忽视。相比于幼鸟,猎鹰这番高冷的态度迟早将会成为驯服饲养对象的替代品。
“耶,我完全没有想要通过演技博取同情,倘若陈述事实都会被曲解为蒙骗,这样的编剧或许太过苛刻了吧!”
“你,你,”
“是啊,法庭应该接受任何合理的申诉。犯人也有言论自由的权力,难道是要否定人权的意义么?”
“不,对于这样毁灭人性的刽子手,人权这样的词汇用在他身上都会是一种玷污,人权初始的设定就是将这样的恶魔排除在外的。”
“......”
突然觉得很可惜,庶民泛滥的同情心总会葬送原本无限优势的局面,导致这一切的根源,便是所谓的民主意志,这样的境界里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站在错误立场的,自我肯定的爱与憎就像屹立不倒的旗帜,上面写着“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然后毫不犹豫的用毕生精力去维护这样的自尊心,于是便丧失了明辨是非的能力。正是这样的漏洞,稍加魅惑与鼓动,便会为我们创造容身之所并且源源不断的提供运转力,这完全是可以预料到的结局。
“肃静,肃静,这里是法理的审判庭,不是你们争辩是非对错,亵渎神圣的废场,法理自然会有明智的判断。”
干枯的土壤,对甘露的滋润居然会是这番期待。场面上的优势并不能放松警惕,稍微松懈后的破绽可能就是葬送对弈的导火线。而将死板的法理强行凌驾在追寻自由民主的先进分子身上,让我看到了正在墙角拼命结网的蜘蛛,毫无条理简直就是在作茧自缚。大法官独断专行不愿意接受庶民的提议,同样,固执己见的庶民也不会轻易妥协,那样的后果便是更加激烈刺激的争论,我已经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一场避免不了的哗变已经迫在眉睫了,虽然我是孤立无援的,但是这样置身事外的轻松感觉,已经算是对我的一种恩赐了。
“肃静,肃静,都肃静,”
有气无力的抵抗,自然没有太强的持久力,匆匆便放弃了目标,但为了所谓的威望只能趁机转移借口。
“犯人!你不觉得这样的挑唆过于卑鄙了么!欺骗这样的手法很难称得上‘光明磊落’,更像是在街头骗吃骗喝的小混混。”
“啊嘞?但是身为阶下囚的我在您眼里恐怕早就是不如无赖的存在了吧,又何必在绚丽的场景里自欺欺人呢?而且,如果伸张正义也会被扭曲为施行骗术的方式,你这是在限制谁的自由,限制谁的人权?还我自由!还我人权!”
故意加强的声线,这便是我所等待的时机,在合理的时间做出最合理的事情,将会赢得事半功倍的效益。渐渐的,就像潮水一般,开始涌现,那是骇浪拍岸的声响。
“还我自由!还我人权!还我自由!还我人权!”
多么温馨的气氛,用谎言编织的虚伪总是更像甜蜜的美梦,而惶惶的庶民就像是在绝境中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勒出血丝残损的手掌,已经完全麻木,只知道紧紧的把握住认定唯一的机会,就像提线木偶,任凭摆布。
山呼海啸的呼喊,多么美妙的旋律,而审判团的内部也出现了战场的分割,已经争论的面红耳赤了。激进的人类,无法理解以退为进的保留实力,总想着刚刚踏上战场就可以在势均力敌的局势中一决雌雄。这样的状态之下,最得当的方式便是沉默,就像是在看一场并不和谐的马戏表演,毫无笑点也要坚持欣赏下去,并非出于对演技的认可,而是对演员的同情。现场为数不多的观众,我懂,审判长懂,诉讼人懂。我懂所以我在倾听,审判长懂所以在努力维持秩序;诉讼人懂则是归功于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
“我渴了,战士们,给我提供你们无私的援助吧!”
拧瓶盖的声音,然后如同倾盆大雨,润湿了我干涸的嘴唇,淋湿了我干燥的衣服,浸湿了整个干枯的教堂,当然也有墙壁上画工精致的雅典娜神像,还真是一场关于对智慧的嘲讽与抨击,不知道伟大的智慧女神会怎么看待这样已经在穷途末路上的庶民。也许,她也会羡慕这样欢快的气场,然后不加拘束的参与进来,做到神与人类同在的宣言。
“吱!”
潜藏在神像中的那扇门被打开了,那么耀眼的光芒,超凡脱俗之后率先引入眼帘的便是那双一尘不染的白色皮靴,还真是恶性的洁癖,并且一直都在贯彻。就像被圣洁覆盖着的白色雪人,轻盈的坠落人间,不会残留过多的痕迹。那才是在这场审判中我真正的对手,掌握审判权的公正天使,
“啊,是欧米里洁大人!”
紊乱的秩序,片刻之后趋于平静,甚至是没有了丝毫呼吸的喘息。享受这样的威严也是可以肯定的。塞拉斯·欧米里洁,凌驾于大审判长之上却独立于皇家内阁的贵族,有着不是很明确的皇室血统,却得到了超乎纯正血统的器重。经由其审判的十恶不赦之徒多达2591名,其中锒铛入狱者1897名,被判处终生监禁的223人,剩下的471人,很遗憾,并未逃脱制裁,直接被斩杀在审判庭上。比起我,那更是血债累累的灵魂收割者,我并不介意将这个称号转赠于他,当然并非求饶的谄媚,那样的畏缩将会得到附带鄙视情感的加倍制裁。
脱掉的手套,漏出娇嫩的小手,加上卷曲的金色中长发,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他的性别,那自然是我的异想天开,但总不能阻止我的想入非非。绅士般伸出的右手,
“欢迎光临我的王宫,贝尔伯爵!”
“切,算是对阶下囚的讽刺么?被捆绑的双手,恕我不能接受您的邀请。”
“哦?真是不懂待客之道的蠢货,还不给伯爵松绑。”
“可是,可是,”
挤压的双眼,被威慑之后大审判长屈辱的服从,果然没有枷锁的束缚要轻松许多。但是那眯起来的双眼,加上那莫名让人产生寒意的吐舌,果然,又是一个耍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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