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平阳出去行捡尸的工作,因为小轩年幼,总得把他托人照顾才肯放心,他虽是自己放心了,可苦了照顾小轩的这家人,哪里是能管的住这个滑头鬼的。不过这次平阳出行,倒没有再像从前似得将小轩托给他人照顾,一来是自知小轩顽劣又要给别人家麻烦,二来小轩也已长大,自然能照顾的了自己。所以这一回只留了足够小轩生活的口粮,嘱咐了几句就出发了。
小轩这下没了父亲的管束,越发淘气!整日逃学不说,给这家添完乱,又跑去别家作弄。惹得城里人家都不得安宁,虽然年长一点的看见了小轩也会说教几句,小轩也静静的听受着,但是一转眼,又将那些教训抛到脑外!
这一日,小轩又不知道往别人家贮水的缸子里浇了什么好料,惹得这家人从东街口追进了西胡同,嘴上还不停骂道小轩这个小畜生!小轩倒欢喜,后面追的人骂的这样凶,他反回着头故意做起鬼脸,扭几下屁股,挑衅一番后又一溜烟儿的消失在了错综复杂的巷弄里。
一段追逐过后,小轩觉得后面人追不上,自己也跑累了,便往身边大树上一靠,想歇上一会儿,正巧听见树旁几个婆子在话家常呢。一个蓝布碎花衣服的婆子说道,“哎!你们听说了没有,大商户薛家的媳妇儿今早上生了,生了个怪胎!”那婆子扭曲着脸,一幅惊讶的表情,还故意虚掩着声音,好像怕被别人听见似得。“什么个怪胎,怎么个怪法!”另一个婆子听见那蓝衣婆子这么说,倒是好奇了起来。“哟,听说啊,是个血婴,浑身是血呢!”蓝衣婆子越说声音越高。“身上有血咋就怪了,那个娃子生下来身上没血啊?没血那才是怪胎呢!”这个婆子觉得好笑,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哎哟,你们可不信,这个娃子邪性的很,那血就跟烙在身上似得,怎么也洗不掉呢!而且,人家娃娃生下来都哭闹不停,这个娃娃生下来,没一点儿哭声!这可不把他们家人吓蒙了!”蓝衣婆子看有人不信,接着说道。
几个婆子还在那窸窸窣窣嘀咕着,小轩听见这么一桩新鲜事情,兴奋的不得了,也想往薛家去,想看看这个怪婴究竟有没有说的那么邪门!
走在路上,就看见几个金灵教的教徒也在往薛家的方向赶,一路上又听见附近的路人在议论薛家的怪事,居然连金灵教的人都招呼过来了,看来必然不是道听途说的!小轩心想更不能错过这桩趣事儿,不过刚一到薛家门口,就看见门外家丁守着,轻易是进不去的,不过这可难不倒小轩,平时翻墙爬树的功夫倒是派上用场。沿着薛家一边偏僻的巷子,攀着墙边树,一个翻身,就跳进了里边的院子里。
薛家此时正炸翻了锅,佣人忙里忙外,谁也没闲工夫在意墙外飞进来这么个毛头小子。小轩寻着主道,一路沿着墙角。终于从一个门洞外,瞥见了薛家少爷的房间,薛家老爷和薛家少爷来回踱步惴惴不安,薛家老太太哭红着眼,手里捧着几柱香火,不停的拜天求地!这时,另一边传来家丁的声音,“老爷,老太太,少爷,金灵教的人来了!”这几个人一听到家丁说是金灵教来人了,忽然像是寻到了救星似得,往门外迎接!
家丁一到,身后跟着几个金灵教众,打头的是个约莫四十的男人,留着一撮黑须,身上穿的是黑布单衣外裹青纱,后面跟着两个年级小的,只是灰布单衣着身再无其他!
薛家老爷,少爷见了金灵教人,连忙上前作礼相迎,薛老太太更差没有下跪请礼了!薛老爷和打头的金灵教人言语了几句,那人眉头紧锁,作请薛老爷带路之势,薛老爷侧身让道,请了三人进到了屋里。薛老太太也随几个丫鬟搀扶着跟进了屋子!
小轩见院里清净了,才敢悄悄绕过屋外,贴身窗边,透着缝隙往里瞧。只见几个人围在床边,薛家媳妇正倚在床上哭吵个不停,几个丫鬟不停的轮番上前,用湿布给床上的婴儿抹身子,刚拿出的一块白布在婴儿身上抹了两下,就成了通红的一片,丫鬟只好拿回去浸在水里搓洗一边,再用上来。而那个婴儿被这么折腾,居然一点儿啼哭的声音都没有,反倒是只有薛家媳妇越哭越大声!薛家少爷除了在一边安慰着,也没有其他办法!
“长老,您可一定得想想办法,给我这孙儿看看到底是着了什么魔了!”薛老爷一幅哀求的样子对着金灵教人。而那个长老,一直盯着床上的婴儿研究,捋了捋黑须,啧了一声。薛老爷见长老也犯了难,几乎跪在长老面前哀求起来,“长老,我薛家盼了这么久,才有这么个男丁,您可一定要救救咱们家的这条命根啊!”
长老见薛老爷竟跪了下来,连忙将他扶起,终于开了口,“血婴可是大凶之兆啊!”。长老这样一说,那边薛家媳妇和老太太哭的更凶了!连薛家少爷都忍不住捶胸抽泣。“几位也不要慌,容我作法一试,看能否祛除恶兆!”长老见薛家人情绪激动,立马给他们出了主意。
薛家几位听长老要作法祛凶,心觉有望,给长老让出了空位!长老双眼闭合,右手探出袖口,在面前化一道力,一串金玉珠不知从何处而来,竟绕于长老右手掌间。长老手握玉珠朝床上的血婴发起功来。突然间,玉珠在长老手中玲玲作响,随后散出金光闪耀,竟照满了屋子,众人纷纷抬手遮眼,连窗外的小轩都被漏出缝隙的光照刺得虚了眼睛,就在小轩虚眼之间,床上的婴儿突然转过脸来,那是一张暗红色的血脸,露着诡异的笑容,更可怕的是,小轩觉得那个婴儿的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小轩赶紧将眼光避开,只感到颈脖上一阵寒意掠过,哆嗦了两下,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待屋内金光散去,居然从屋里传出婴儿的哭叫声。“哎,出声了,终于出声了!”屋里的薛老太太,听见孙子开了口,高兴的叫嚷着。“呀,脸上的血色也褪了!”这时薛家媳妇也不似之前那样哭闹。“快,快给娃儿身上擦擦!”薛老爷忙吩咐几个丫鬟给婴孩擦擦身子。“老爷,能擦掉了,你看……”丫鬟用湿布在婴儿身上擦了几遍,刚刚还怎么也擦拭不干净的血色,这么几下就抹掉了!
薛老爷将婴孩抱在手上,一边哄着,一边给长老作礼答谢,“长老真是神通啊!”薛老太太也陪着老爷一道给长老作礼,薛家少爷更是在床上朝着长老跪拜起来!
“薛老爷不用这般多礼,我也只是做了分内之事罢了!只不过……”长老犹豫了一下。薛老爷见长老似乎有难言之隐,便将手里的婴孩交给一边的薛老太太,把长老引到一边,私下来询问起来,“长老似乎还有些疑虑!”长老习惯性地捋了捋黑须,“这个孩子生来血染,是大凶兆,今日我暂且镇住了邪秽,但这个孩童天性阴冷,恐难养活,须得每日焚香祝祷,才可续命成人!”薛老爷一听孩子有短命的可能,又是老泪纵横!长老又安慰道,“薛老爷不必担忧,只要按我所说每日焚香,必可为此儿添寿!不过,我还有一问,不知薛老爷府上进来可有异动?”
经长老如此一问,薛老爷也回忆起来,但只是摇了摇头,称并没有什么怪事发生。长老又问,“那是否有什么外物进府上?”这一下薛老爷倒是想到了什么似得,点了点头,“前几个月,从别的城里买了些进补的药材回来,要给媳妇孕里补身子用的!”长老听了若有所思,“那些药材都用了?”薛老爷回道,“用了大半,还留着一些!”长老要薛老爷将那些药材给他研究研究,薛老爷答应了,遣人到库房里去取!小轩见有人要出来,生怕被发现,连忙从墙边绕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依旧能听见路人在议论薛家的怪事,“我可听说,薛家那个娃娃,是个鬼胎!都亏了金灵教的长老给祛了邪!”“呸呸呸,忌讳着呢,这几日是黄泉门开的鬼节,可别说这些,小心被脏东西给盯上!”
小轩一路听了这些,又想起方才看了那血婴一眼,心里直发毛,抓紧了往家里赶。而此时家里空无一人,小轩更觉得阴森,只把晚上的饭餐热了热吃下,就窝进被里去了!可是刚一闭眼,脑中全都是看见的那个血婴模样。
夜里风大,屋外风声交杂,吹动了枝叶作响!小轩哪里能睡的着,不过是闭着眼罢了,但是耳朵里不断传来的声音,只让他觉得心里发毛!这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吱吱”的开门声,小轩吓得立马坐了起来,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只把两只眼睛漏在外面。朝门口望去,明明关上的房门,此时已经打了开来!小轩虽然害怕,却也有好奇心作祟,借着窗口透进来的一点夜色光亮,,朝屋外的房间瞅了一眼。眼光刚一扫过外屋,就看见一团黑影掠过,小轩惊出一声冷汗,却又不敢大叫,生怕惊动了屋外的东西。紧闭了眼睛,不敢再看,可是眼睛虽然闭着,耳朵却听的更清楚了,木桌椅碰撞的声音,还有说不上由来的“嘶嘶”声,以及窗外不停的诡异风声。此时,窗外突然卷起一阵大风,竟然将靠近床一侧的木窗吹了开来,木窗碰打在了墙壁上,发出“啪”的一声。蹿进屋里的冷风一个劲儿的往小轩被子里钻!小轩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用被子将整个身子包裹住,趴在床上瑟瑟发抖。但是耳边还是不断传来各种莫名的摩擦声交杂着屋外沙沙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轩熬不住困意,终于睡了过去!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薛家院子里,只不过此时已是半夜,黑灯瞎火的,完全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就在小轩不知所措之时,身边突然传来婴孩“咦咦啊啊”啼哭声。小轩吓得腿软,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在薛家院子里乱跑。但是不论往哪跑,那婴孩的啼哭却一点儿也没有渐渐远去的意思,反倒是觉得离自己更近了!小轩想把耳朵捂住,但是就算这样,这哭声却像是从脑子里发出的一样,根本阻止不了!
小轩蹲在地上,闭着眼,捂着耳。好一会儿工夫过去,终于觉得安静了,他才敢慢慢睁开眼睛。随着视线上移,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正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他!
小轩惨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掀开了被子,才发觉天已大亮。小轩被噩梦吓得浑身是汗,身下突然觉得一丝温热,摸了摸床被,竟然湿漉漉的一片。虽然没有旁人在,小轩还是羞红了脸,赶忙下床将衣裤换了,又把湿了的床单扯下丢在一边。
再去到外屋看了看,现在天亮了,小轩不信天大亮着还有什么鬼怪敢放肆。可是在外屋绕了一圈,桌椅凳子都是整齐放好的,完全没有挪动的痕迹,地上也干净。小轩心里纳闷,昨晚的声响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