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杆和范建国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下午的时候,刘立杆打过来一个电话,告诉张晨,这是一鸣食品厂的电话,有事情找他的话,就打这个电话。
张晨明白,他这是在那里扎下了根了。
老唐拿着一份设计稿进来,和张晨说,张总你审一下,没问题的话我回去就印了。
张晨拿过来看看,不禁笑了起来,他看到老唐设计的前面是“半亩田”三个字,三个字上面,是一张杨门女将穆桂英的京剧脸谱,后背那大号码,不是直接就印这么一个号码,而是每一个号码里面,都有镂空的一条凤。
“不错,很漂亮,到底是专业人士。”张晨点头赞许。
“那我就这么印了?”
“好。对了,这单活要多少钱,你去赵晶晶那里结算。”张晨和老唐说。
老唐瞪着他:“张总,你是骂我,还是把我当外人看?我不是半亩田的人?”
“是也不能白干啊。”
老唐甩了下手,意思是这事别聊了,他本来都准备走了,这时又坐了下来,问张晨:“怎么,我可是听说,这次是一批小伙子,和一帮中年妇女比赛?”
张晨说对。
老唐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这比赛有意思了,对了,张总,光这样不刺激啊,要来点奖金。
“这样张总,我赞助一千块钱奖金怎么样?赢的就奖给他。”老唐说。
“你也爱好篮球?”张晨问。
“不爱好,从来不看,不过这次要来看,我就是觉得这事太好玩了,这些女人,也太厉害了。”老唐笑道。
张晨也笑了起来,他说好吧。
“那我去和那赵出纳说,让她通知下去,给双方队员都鼓鼓劲加加油。”老唐笑着就出去了。
老唐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张晨,他觉得那天,可能来的人会很多,虽然是两支业余队的比赛,但这男的打女的,女的还是一帮差不多都能做对方妈的人,这比赛,还是会吸引人,那天,要把老万他们维修队调过来,帮助维持一下秩序。
张晨正站起来,准备去设计中心,贺红梅走了进来,和张晨说:“师父,我帮你抓到一个人。”
张晨看了看她,不知道她在胡扯什么。
贺红梅朝门外叫道,进来,你快进来,怕什么,敢作敢当。
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人,张晨看看,是葛东海和两分的女儿葛玲,葛玲满脸绯红,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张晨看着贺红梅,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贺红梅说:“我帮你抓到了一个小师妹,刚刚我到那边店里,看到她居然没在认真看店。”
葛玲急道:“张总,现在这个时候,店里早就没有客人了,我就,我就……张总,我下次肯定不敢了。”
张晨被她们搞得莫名其妙,更不知道贺红梅在搞什么名堂,这葛玲就是在店里犯了什么错,也应该是带去小昭那里,带这里来干嘛,把人家小姑娘吓成了这样,他和葛玲说:
“没事葛玲,你好好说,你当时在干什么?”
“画画。”葛玲声音轻的就像蚊子。
“干什么?”
“画,画画……张总,我下次……”
张晨赶紧制止了她,埋怨地瞪了贺红梅一眼,怪她这也太大惊小怪了,张晨说:“没事没事,我没事情的时候,也喜欢画画。”
“还不把你画了什么,给张总看看。”贺红梅板着脸说。
葛玲哆哆嗦嗦,从身后拿出了一本本子,递给了张晨,张晨看到,这是一本自己用白纸装订起来的本子,张晨打开看了一下,眼睛一亮,他看到里面都是一幅幅的人物画,都是女孩子,画得很有功力,特别是身上穿的那些衣服,很漂亮。
张晨再翻,每一幅人物画后面,还有不同的服饰画,纯粹就是衣服,没有人。
张晨抬起头来,问葛玲:“这些都是你自己画的?”
葛玲点了点头。
“你是从杂志上临摹下来的?”
“不是,都是,都是我……”葛玲结结巴巴。
贺红梅再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搂着葛玲说,快坐下吧,小妹妹,我没事的时候,也喜欢画画,画画没什么错,没有人会骂你的,我带你来,是看到你画得太好了,是让你把自己的画,拿来给张总看看,看看他收不收你这个小师妹。
葛玲看看贺红梅,贺红梅朝她笑着,又看看张晨,张晨也朝她笑着,葛玲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也笑起来。
贺红梅说:“师父,这些画,她不是临摹的,是她自己看小说画出来的,这些都是雪米莉小说里的人物,后面这些,是她自己设计的,她是觉得,如果她们穿这几件衣服,会更好看,厉害吧?”
张晨不停地点头说,厉害,确实厉害,葛玲,你学过画画?
葛玲摇了摇头说,没有学过,我就是从小喜欢画画,小时候是对着连环画画,后来就自己画。
张晨明白了,这不就是女版的自己吗。
“怎么样,师父,当小师妹合格吗?”贺红梅问。
张晨赶紧点头:“合格。”
“那你还不给小昭姐打电话。”
张晨醒悟过来,马上拿起电话,拨通了小昭的办公室,和小昭说,你那边二楼,另外再安排一个人去跟小娟,葛玲不能去你那里上班了……
张晨话还没有说完,葛玲的脸刷地白了,她都急哭了,叫道:“张总,不要开除我,我会被爸爸妈妈骂死的。”
张晨和贺红梅都一愣,贺红梅笑道,傻瓜,张总不是开除你,是要把你调到这里设计中心,当设计师,怎么,你不愿意?
葛玲一听,破涕为笑,赶紧点头。
……
刘立杆和范建国,到了一鸣食品厂,范建国带刘立杆进范启明的办公室,先见了范启明,然后把刘立杆带到隔壁一间黑咕隆咚的破旧会议室,让他在这里等,他先去和他老爸,说点事。
刘立杆说好,范建国走回到范启明的办公室,和他说,从今天开始,自己就在刘总那里上班了,每个月工资五百块。
范启明也吓了一跳,五百块,这比老子的工资还高,你小子有什么能耐,配拿这个工资,这到底是什么公司?昨天怎么都没你说过,今天就上班了?
是阿勇介绍的,这刘总,就是买延安路那门市部的张总的朋友。
听儿子这么说,范启明觉得有点靠谱了,上次那张老板,就是阿勇介绍的,结果事做成了,这张老板,看得出来,还是蛮有实力的,这人要是和张老板是朋友,大概不会是什么皮包公司。
“你们公司在哪里?”范启明问。
范建国不敢和老爸说,我们公司现在屁也还没有,就我们两个人,他和范启明说,就那个,体育场路上,省体育馆边上,那个动感地带,你知不知道?
“看到过,怎么了?”范启明问。
“那房子,和后面那厂,都是张总的,刘总刚从海南来杭城没几天,我们公司,现在就在张总公司里。”
范启明听儿子说他们公司在张总公司里,这才放了心。
“那你们公司,到底是干什么的?”范启明问。
范建国挠了挠头,说:“这个,我不是今天刚去嘛,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么,我让刘总自己来和你说?”
范启明说好。
范建国走到隔壁,把刘立杆叫了过来,刘立杆坐下来后,打开包,先从包里,拿出了六本记者证,给范启明看,范启明看了,这是从《海南日报》到《海南特区报》和《海城晚报》等等,一共六家新闻单位,六本记者证上的人,都是这个叫刘立杆的,范启明顿时肃然起敬。
这一个记者就很了不起,六个记者,是什么人哪,他哪里知道,在海城,大家都开玩笑说,一个椰子掉下来,都能砸到三个记者,记者在当时的大陆,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刘立杆把这些记者证,一直放在自己随身的包里,本来只是为了留着,提醒自己天天都要铭记洗楼的日子,不要骨头轻。
没想到最后那晚,从海城带回来的,就只剩下这六本记者证了,更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对他和孟平来说,海城就是一个梦,梦碎了,他只赚到了六本记者证,孟平比他好一点,他赚到了钱芳她们四个死心塌地的人,但同时也比他惨,他还赚到了两年的牢狱生涯。
刘立杆和范启明说,自己是记者,同时也是商务咨询官。
“什么,什么官,刘总?”范启明问。
“商务咨询官。”刘立杆说,“我们这个工作,其实是半公益性质的,就是到每个单位,特别是那些经营困难的单位,提供各种咨询,也就是给他们做顾问,帮助他们,改善经营状况。”
范启明不知道这什么商务咨询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是个官,听上去很正式,海南不是特区吗,特区的东西,谁搞得清楚,不都比杭城要洋气一点,不过,他听刘立杆的口气,又好像有些像那些上门推销的温州人,说起来一套一套,最后都是要钱。
“你说的这个,按我的理解,是不是你们给我们当顾问,然后我们给你们钱?”范启顺问,他想,肯定就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拉上他儿子。
“不是,范厂长,你前面理解对了,后面理解不对,我说我们的工作是半公益性质的,就是因为我们的顾问工作,是不收钱的,要是我个人,向你们厂,收取一块钱,那都是犯错误的。”
“不收钱,那你们图什么?”范启顺奇怪了。
“这样,启动这个项目的是海南中国体制改革研究所,我们的目的是,把你们作为一个案例,像这样一个工厂,怎么在我们的帮助下扭亏为盈的案例,然后,我们会把这个案例,就是整个这个过程,写成文章,这就是为什么需要我们这些记者参加的原因。
“这些文章,最后都会往上报,给领导们制定政策和决策时参考用的,小范是我的助手。”
刘立杆随口瞎扯着,在海城的海甸岛,确实有这样一个研究所,但那个研究所,和一鸣食品厂差不多,自己都奄奄一息了,哪有什么能力做项目,刘立杆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去白沙门的时候,路过那里看到过,觉得名字有个中国,范启顺听起来会觉得可靠。
果然,范启顺听刘立杆这么一说,觉得合理了,原来是国家的事,他们是来做试点,写文章,最后是给领导用的,国家的事,当然不会收钱,既然不用花钱,那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范启顺点了点头,他说明白了,刘记……刘总,嗨,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还是叫刘总吧,现在是在做章的时候,我才是刘记者。”刘立杆笑道。
“好好,我明白了,刘总,那需要我们工厂怎么配合你们,你也看到了,我们厂的条件很简陋。”
刘立杆笑道:“我们去的地方,条件刚开始都很简陋了,后来,很多都盖起了新厂房,我相信,范厂长这里也会这样的。”
“好好,借你吉言,你说,我们怎么配合?”
“我们不需要其他的,我们每天会来厂里,只要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们坐,可以写写东西就行。”刘立杆说。
“要办公,是吧?就你们刚刚坐过的那会议室给你们,怎么样?”范启顺问。
“太好了,谢谢范厂长。”刘立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