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之后,慕晋阳就明显感觉到羡落刻意回避着他,至于为什么,大概是他回应的笑声吧?
他发誓,真的没有一点嘲笑的意思!
可是小家伙不相信啊!
三天来,羡落跟他说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还大多是“嗯”,“好”,“哦”……
南宫辰不知道有什么事,把悠悠安置在王府就出去了,慕靖麒从那天出去之后,就没有再来过。而皇兄那里,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动静。也对,精明的皇帝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是他最放心,也最戒备的时候。
羡落的身世牵扯过多,而且还有太多的疑点,慕晋阳还是决定保留。这件事,还是不要让皇帝察觉一点的好。于是追查羡落身世的事便也放了一下。
于是,晋王大人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看着羡落。可是呢……
看着秋千下羡落与悠悠、轻桀等人玩得正开心,晋王大人心里不平衡了。凭什么你眉开眼笑我却愁眉苦脸?
于是慕晋阳甩甩袖子走了出去。小匣子守在门口都快要打瞌睡了。心里叨咕着,王爷这是怎么回事?一直看着郡主,看着看着眼睛都要看掉了,也不过去。
正念着呢,就感觉身边一阵风闪过。小匣子偷偷笑笑,王爷还是忍不住了。
彼时羡落正蒙着眼睛在围着秋千摸索,悠悠被轻桀拉着躲在花坛后面。章然学着李菁菁放下头发,然后帮着李菁菁盘起头发以作迷惑。
几人玩儿不亦乐乎,看到慕晋阳来了,都一下就噤了声。
慕晋阳俊颜无敌,面瘫至极,冷酷无言,冰封千里,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继续,不要顾及他。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么个大冰块站在一边,她们怎么继续啊?几人不由得有一些拘谨。
羡落蒙着眼睛,忽然觉得四周静了下来,竖起耳朵,听不到什么声音。哼,这几人能藏到哪啊?看她怎么把她们一个个儿的都抓出来。
于是被蒙在鼓里的羡落横着手一点点向前走着。膝盖微曲,裙摆及地,拖出逶迤的痕迹。
慕晋阳看得心一颤一颤的,世间仿佛回到了羡落刚刚学步的时候。圆滚滚的小身子颤颤巍巍迈着小粗腿,总好像要倒下了。于是他总要提心吊胆跟在一边,可是小家伙倒是没有跌倒几次。
偶尔绊一下,也都好像算好了一般,跌在了他身上,然后就抓着他的衣袖,“咯咯咯”地笑,口水流下来,从嘴角淌出一条晶莹的痕迹,然后就抱着他的手臂乱蹭。
想到往事,慕晋阳脸色微缓,看着羡落慢慢向前走,忽然脚下一绊,又摔倒,慕晋阳下意识向前迈出一步,伸出手准备接住羡落倒下的身体。
羡落却反应很是灵敏,摔倒之际,右手撑地,灵巧的来了个侧翻,衣袂翻飞,飘如尘烟,轻轻落地,稳稳地就站住了。
慕晋阳咬牙,死丫头,武功该好的时候不好,不该好的时候倒是好得不得了。
于是晋王大人这手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晾在阳光里,颇有些尴尬。
正在晋王大人咬牙的时候,忽然手上传来柔软的感觉。定睛一看,却是羡落走到了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俏脸一片得意,抿着嘴,仿佛在想着措辞。
王爷大人一下子就心花怒放了,嗯,死丫头其实也是惦记他的,所以这不就马上就扑过来示好了吗?
羡落摩挲着大手,黑暗里,有明显的粗粝的感觉,虎口有着薄薄的茧,摸着有些划手。这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
“轻桀!”羡落樱唇轻启。瞬间引起两个人的不满。
晋王:死丫头,他的手哪里像是女人的手了?
轻桀:郡主,人家的手哪里像男人的手了嘛?
静谧无声,羡落有些讶异,难道自己猜错了?小手抬起要掀开蒙着眼睛的轻纱,却被一直大手阻止。
“哥哥!”天啊,是哥哥!唔,她又把哥哥得罪了吗?羡落撇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谁让哥哥忽然过来的?观玩儿不语真君子啊!
羡落腹诽,忽然天地一转,感觉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然后是稍稍颠簸的脚步。羡落摘下轻纱,看向四周,轻桀等人都已经走没影了,银两的秋千下,只有慕晋阳抱着她坐在秋千上。
原来刚刚感觉的颠簸是因为哥哥坐在秋千上抱着她。
“哥哥。”这样的姿势让羡落直不起腰,只能靠在慕晋阳的怀里。清风和煦阳光正好,慕晋阳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美得不真实。
羡落紧紧攀着慕晋阳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家哥哥,恍恍惚惚竟然有些失神。
慕晋阳对羡落此时的痴迷很是受用,勾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冰冷的线条一下子柔软,天上的仙人变成了怀里可以感受的真实的情人,羡落“噗嗤”一笑,忽然把胳膊伸到慕晋阳背后,紧紧压着慕晋阳与自己靠近,亲密无间。
慕晋阳低低一笑,紧紧环着羡落。怀里娇小的人儿带着自然的香味,清新如同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盛放。慕晋阳心里满满的,被幸福填满,这样平静儿恬淡的日子,仿佛梦一样。
没有战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分别,没有离殇,一切都这么美好。
落落,谢谢老天让我遇到你。
慕晋阳低头,捧着羡落的脸吻下去,也不管这是室外,院门拐角还站着不少的守卫。情至心动,仅此而已。
羡落仰着头,承受着慕晋阳的热情,小脸红扑扑的。一方面是因为青天白日,有些羞赧;另一方面,则是呼吸困难。慕晋阳的吻总是又狠又急,仿佛末世的爱,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这疯狂有的时候让羡落心悸,但更多的是害怕。
阳光下,娇艳的花儿围着中央一个绿茵茵的凉台,凉台上建造着一座精致的风筝。风姿卓绝的男子紧紧抱着怀里娇小的宝贝,温馨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一道尖锐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给王爷、郡主请安!王爷吉祥!郡主吉祥!”
亲密被打断,慕晋阳有些不悦,抬头看了来人一眼。
紧紧是淡淡的一撇,就让环公公不自觉抖了一抖。晋王爷气势逼人,他瞥一眼明黄的圣旨,这次他来,会不会有去无回啊?皇上这招,有些不妥啊!环公公心里哀嚎,又不敢表露出来,做奴才的,夹在皇上和晋王爷中间,真是太难做了
环公公看着晋王大人冷冽的气势,惊为天人,他就那么坐着,还抱着羡落郡主,也让人在他面前不敢抬不起头。
当年他还是小太监的时候,听到先皇跟先皇后商议储君之位,还听过先皇提到过晋王殿下的名字。
“晋儿天资聪颖,异于常人,为人正直果然,有明君之姿。”
当时他还诧异,皇上竟然考虑储君人选竟然着意皇弟的子嗣……
这话他从未提过,只是偶尔看着慕晋阳,总会想到,若是当初先皇真的把皇位传给晋王,那么现在,华翰帝国可能就是另一幅景象。
难怪,皇上对晋王这样的防备。
“王爷,皇上圣旨,请晋王殿下、和兴郡主下跪接旨。”环公公甩一甩拂尘,勾起了兰花指,尖锐的声音唱歌一样从嗓子深处挤出来。
慕晋阳与羡落对视一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皇兄让羡落接旨,会是什么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和兴郡主,聪慧敏捷,端庄淑睿,敬慎居心,性资敏慧,率礼不越。深得朕喜爱,着即升为悯妃。于一月后行册封礼,昭示天下!钦此!”
环公公念完了圣旨,腿都快要哆嗦了。要不是内里硬撑着,恐怕都要倒下了。
晋王殿下脸色太难看了。
慕晋阳脸色阴沉得发黑,仿佛乌云密布的天空,风雨欲来,狂风大作。羡落靠着慕晋阳的肩膀有些难以置信。
皇上竟然封她做妃子?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呢?皇上难道不知道她喜欢的是哥哥吗?为什么还要下这样的圣旨呢?哥哥,不要离开哥哥!她不想要离开哥哥!就算是皇帝又怎么样?就算是一国之君又如何?谁也比不了她的哥哥。
“郡,郡主,请您接旨吧!”环公公哆哆嗦嗦抬眼看着面前的,两人,他们还在跪着,仿佛被冰冻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接旨。
这不管他的事啊!环公公压力山大。额头渗下点点冷汗。慕晋阳忽然抬头扫一眼那描龙画风的明黄锦缎,冷冷地沉了脸。忽然站起,打横抱着羡落转身就走。
环公公急了,哎呀,这圣旨宣完了,晋王殿下也不接,和兴郡主也不接,这可怎么是好?
抗旨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这晋王爷当真是什么什么也不怕的?只是,晋王爷,你又何必这么明着跟皇上作对?
环公公叹口气,这圣旨若是就这么拿回了宫里,必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十七年前那场祸事,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那是华翰立国以来最大的一场浩劫。
环公公看着手里的圣旨,抬手招来不远处站着的小匣子。
小匣子礼貌而疏离,“环公公有何事?”
环公公拱手行了礼,“夏侍卫,还烦请您替晋王爷收了这圣旨吧?”唉,到哪传旨不是趾高气昂的?到了晋王府居然还要求着人家收了这圣旨,免得他回去没办法交代。
小匣子看着那圣旨,淡笑着,却没有接。笑话,这圣旨一接,不就表示晋王府顺了皇上的意,一月后,就要把和兴郡主送进宫当什么悯妃?
那时候才是真正个撕破脸呢!不如一开始就抗旨,不尊又如何,和兴郡主怎么能受此折辱?晋王殿下怎么会让郡主收到这样的委屈。何况,王爷和郡主已经圆房,王爷又故意,郡主这时候保不齐都有了,皇上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啊?
环公公看着小匣子也不肯接,脸色尴尬至极,“唉唉”地谈了几口气,踌躇着转身走了。走几步,回头看看,倒像是依依不舍似的。小匣子一笑,让管家去送了,自己依旧守在院子里。
目光扫过书房,房门紧闭,仿佛渗透了房间里的静谧压抑。
可是其实房间里压抑吗?
羡落靠着慕晋阳的肩膀,与他十指紧扣,两个人唇舌相抵,气息从唇齿间溢出,带着热烈的气息。丝丝银丝画出晶亮的痕迹,证明着点点滴滴的相濡以沫。
慕晋阳忽然松开羡落的手,改为圈着羡落的后背,羡落也紧紧抱着慕晋阳的腰身。两个人当真亲密地没有一点缝隙。
“哥……”羡落低低的唤了声,媚眼如丝,看着慕晋阳渐渐深沉的眼眸,又轻启樱唇,低低地唤了声。丝丝入扣,魅惑人心。
慕晋阳吻去羡落嘴边的痕迹,急切的亲吻改为温柔的轻吻,深邃的眼眸紧锁着羡落表情,看着羡落一点点为他绽放,心里一片柔软。
落落这样娇媚的表情只有他能见到,这样动人心魄的美,撼动人心的媚,一举手一投足,眼波流转的风情,都是他的,落落是属于他的,落落的一切都属于他。
任何人都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皇兄,我处处避让,一心只想守着羡落安稳过一生,你又何必逼我?十七年前的血案,曾经让我丧失理智,血洗皇城,终于今天一切都沉淀下来,我也放下了,为什么你却不肯放过我,连我唯一的幸福也要剥夺?
慕晋阳双目猩红,骤然用力,羡落嘤咛一声,疼痛散步到四肢百骸,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薄红替换成苍白。
然而慕晋阳毫不自知,沉浸在嗜血的世界里,眼里一偏阴暗。
“哥哥……痛……”细微的呼声仿佛一丝微光,透过慕晋阳封闭的心内世界,开辟出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慕晋阳回神看着脸色苍白的羡落,懊悔不已,捧着羡落的小脸,一动也不敢动,“落落,对不起,是哥哥不好……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