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黛是开普敦一家孟加拉超市的一个经理,这个孟加拉人叫穆吉布。
桑黛的肤色有点黑,身段凹凸有致,有着大部分科洛德人(Coloured)女性的外形特征。但是,她又没有绝大多数科洛德人抽烟、酗酒的不良嗜好。因为对待顾客有礼有节,衣着得体,在许多顾客的眼里,她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黑天鹅。
可是,桑黛几年前刚来这家孟加拉超市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那时候,桑黛刚刚从学校出来,来到超市应聘的时候,穿的是学校的衣服,脸上稚气未脱,非但不怎么说话,而且声音分贝还有点小。
南非的种族隔离前,科洛德人是被隔离的对象,而孟加拉国的人,也有着科洛德人的一样的肤色,出于惺惺惜惺惺,桑黛被超市勉强试用了。
或许桑黛自己也想不到,她会这么快适应超市的工作,并且因为得到老板穆吉布的赏识之后,直接成为超市的经理。
超市的大部分工作,桑黛都能够应付自如,只是,一些关于个人的问题,着实让她不胜其烦,甚至开始影响到她的正常的工作与生活。
比如,在她工作的时候,总有顾客凑上来搭讪,然后趁机表白,桑黛总是羞红了脸往超市的货架后面躲。她相信绝大多数的人不是顾客,因为,他们进来超市不买东西,眼珠子就往她身上转。有的是小偷,可能他们身上酸臭的气味儿刺激到桑黛,于是,他们撤退时候,就顺便偷走一瓶香水。
久而久之,桑黛也总结了一些经验,当然,这些经验也是逼出来的,谁愿意拿感情来开玩笑呢?
当有人跟她直接表白的时候,桑黛总是正色地反问:“关于我,你一点都不了解,为什么你会爱我?”这一招逼退了不少想占她便宜的游手好闲的科洛德男人。
桑黛想不通,很多的科洛德男人连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保障,拿什么来养她呢?他们抽烟,吸毒,酗酒,慵懒……所有的缺点科洛德人的身上几乎都有。最让桑黛难受的是,那些往她身边凑的科洛德男人的身上难闻的气味,即便他们往胳肢窝抹了整瓶的香水,那也只能让气味儿更让人呕吐而已。
当然,也有桑黛解不开的时候。比如面对一些外籍的黑人。这些黑人来自南非的兄弟国家,比如津巴布韦、莫桑比克等国家。既然说是兄弟,他们就跟南非人不客气了,常常有反客为主甚至鸠占鹊巢之嫌,谁让南非的国父提议过“大非洲”观点,何况,曼德拉逃难时候,谁收留他的——他的兄弟们。
面对桑黛的正色回应,他们往往直接上手,比如,有一次一个黑人兄弟抓住她就直接往她的脸上“啃”,她又踢又咬,要不是她的穆吉布出来救场,还不知道让她有多难堪呢!
有一度她想到辞职,她觉得,她受够了,她怕再这么继续下去,有一天她会失手杀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中国人不是喜欢说杀鸡儆猴吗?因为,这些科洛德男人太龌龊了,居然故意听不懂她要表达的意思。
她跟穆吉布委婉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可是,穆吉布太爱惜她的才华与工作态度了,他舍不得放行,并且给桑黛引导:这些科洛德男人,哪一个不是随随便便就示爱,哪一个上了床之后,有正儿八经地抚养过孩子,听说当地法院关于孩子抚养的案子堆积如山……
所以,桑黛也想通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她就是科洛德人,这些男人总觉得她不解风情,可是,她又何尝尝试着接受这些男人的风情呢?她只不过是一个想蜕变成蝴蝶的科洛德人罢了。
最让她讨厌的要数一个已婚的科洛德男人,他叫卡利。卡利是一个农场的工头,手头有几十个工人,他可以给桑黛的老板带来丰厚的利润,这在当地拥挤的零售业来说,尤其得难能可贵。
有一个傍晚,卡利当众向她表白:“亲爱的桑黛,我爱你,你能不能嫁给我?”
当时,穆吉布当做没听见,他正忙着给几十个农场工人结算。农场工人听到他们的头儿求爱,顿时一窝蜂似地砸开了,大家起哄希望桑黛能够答应卡利的求婚。虽然,他们个个都知道卡利已婚,孩子有两三个了。可是,他们必须大声配合,或许,卡利高兴了,会给他们买酒。
桑黛还是一如既往地拒绝:“你了解我吗?你爱我什么?”
这次有点绕,因为卡利是有备而来,他回答说:“亲爱的,我爱你如花的容颜。”
工人们听到这里,又是一个劲儿地起哄,巨大的声响声音把顶棚掀了去。
桑黛黝黑的脸蛋,居然可以看到两颊红晕,她不想纠缠下去,他必须揭露卡利已婚的事实,不能让她在穆吉布跟前丢脸,可是,她又不想撕破脸,于是耐着性子说:“有一天,我也会跟你的老婆一样容颜憔悴,那时,你还会爱我吗?”
这时,工人不做声了,卡利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他跟前的一个外籍黑人打的哇哇叫,因为刚才这个黑人憋不住了笑出声来,这让他的脸上挂不住。同时,桑黛看到他的老板跟她点点头——那是肯定她的动作。
桑黛了解的没有错,在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卡利又来了。卡利远没有几个月前的风光的模样,而是佝偻着身子,一副病殃殃而且困顿的样子。这次,他的手上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孩子在哇哇大哭,他没有向桑黛求婚,而是跟桑黛诉苦来了。
“你知道吗,这是我的第三个孩子,出生才三周。”
“孩子饿了吗?”
“可不是吗?我是大男人,又没有奶水。有奶水的是孩子的妈妈,这时候喝醉了!”
这时,孩子的哭声更大了,脸都红了,还有点紫。桑黛走了过去,她接过孩子,放在怀里轻轻地抚摸。
“你也真是的,孩子饿成这个样子,你该给孩子买奶粉!”
“这个该死的女人,我早就想一脚踹了她,她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酒了——”
卡利的话没有说完,突然冲过来一个瘦削的女人,她已经完全被酒精麻醉了,她看到卡利,一阵地拳打脚踢,还要到桑黛这里抢孩子,桑黛没有提防,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卡利一个大男人,在桑黛面前痛哭流涕,他用又脏又破的衣角擦拭了又擦,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好,他的孩子被桑黛牢牢抱住,没有被他的酒鬼老婆抢走。
不过,那个女人并没有善罢甘休,她说她去叫警察。可是,许多人看到,她走出去后,直接在穆吉布的超市门口睡着了。
可怜的桑黛在纠纷中挨了打,嘴角都肿了起来,穆吉布早就拿来了消肿的药水,桑黛抱着孩子,穆吉布给桑黛上药。
这时,卡利的情绪好转了许多,他再次凑上来。
“桑黛,能不能给我点钱,我给孩子买点奶粉。”
桑黛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兰特,把钱和孩子全部交给了卡利。穆吉布想说什么,可是这时候,傍晚的农场工人下班,一个个犹如饿虎出笼,提着篮子就开始在超市里抢购,有的甚至等不及结算,就把饮料打开了往脖子里灌,有的趁机浑水摸鱼,把巧克力和化妆品往裤裆里揣……桑黛马上加入到抢收的队伍中来。
傍晚也就忙这阵子,差不多了就要关门打烊了。这时候,卡利又钻了出来,孩子不见了,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酒味儿,连桑黛都闻到了。
卡利涎着脸来到桑黛跟前,他的手脚开始不安分起来。
“亲爱的,我爱你,你能不能嫁给我——”
这时发生的一幕,让桑黛刻骨铭心。
突然,他的老板穆吉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搬了张椅子猛地往卡利身上砸过去,一下,两下——椅子的脚折了,卡利的酒也醒了,他从地面爬起来,赶紧地抱头鼠窜。
桑黛吃了一惊,她尖叫起来:“穆吉布,你疯了,他可是农场的工头,你不要做生意啦?”
穆吉布意犹未尽,他拍拍手说:“你太善良了,你看到卡利流的是眼泪,可是,我看到他眼角流淌的是酒水——”
桑黛睁大了眼睛,她的心激动地就要跳出来了,她想不到穆吉布一直关注着她的事儿。
“其实今天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喝醉了,他把你的钱骗去了,可是不是给孩子买奶粉,而是再次买醉。”
桑黛恍然大悟,“难怪他比之前更醉了,也更荒唐了——”
“可是亲爱的,我爱你,你能不能嫁给我?”
桑黛的老板穆吉布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