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不管黄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对于琳琅来说,眼瞎另一件事更加要紧。
玄武城这天上午封了城,临走之时,琳琅才发现,自己和聂清歌都无法踏出一步。两人在街上调查一番,很快发现,行人脸色之间都带着莫名的戒备和敌意。
这样的神情,聂清歌并不陌生,只不过,这一次不光波及到了四大家族,更是连一般人都有所影响。琳琅乱了方寸,手里虽然已经拿到了解药,但是却深陷玄武城这个桎梏当中,她急的焦头烂额。
“怎么办怎么办。”琳琅压着掩盖身份的伪装,低头看向聂清歌。
后者并不答话,只是抓住琳琅的手腕,急匆匆地,从城北的茶馆,一路问到了城南的剧院。他们探查后得知,城中果然出了大事,不同人嘴里难免以讹传讹,但是聂清歌十分冷静地分析出了一些端倪。
“从昨天的宴会开始,城里出了人命。”聂清歌把情报汇总之后,整理妥当,得出了结论。
“死人?”琳琅有些惊讶。
“没错。”聂清歌对“人命”这件事并不至于如此惊讶,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案发,并不涉及四大家族的弟子,而是一般人:准确的说,是玄武城内不特定的任意人。
“具体数量现在还不好说,但是前前后后,已经发生了至少七次。”聂清歌道:“一开始,灵药谷并没有把这回事当做恶性案件,只当是一桩普通案件,但是自打昨天的宴会结束后,这样类似的事件就忽然爆发式的增长。”
琳琅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那……是不是有人跟我们作对?”
聂清歌点点头,肯定了琳琅的想法:“我根据案发时间和地点,在城里绘制了这张图册,虽然现在人数和案件密度都不够多,但也能瞧出一些东西了。”
聂清歌铺开卷轴。
琳琅嘟着嘴,半身蜷在桌上,眼珠子死死盯着图卷。
“看不出来。”琳琅老实地使劲摇头,只能见到聂清歌有意把这些点连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但始终闹不明白,这些连在一起的线条有什么用处。
看着琳琅率性又茫然的“不懂”,聂清歌嘴角轻轻勾起笑来。
“再看这个。”聂清歌随手在图卷上起手画了另一条线,线条硬朗清晰,浑然天成。琳琅眯着眼仔细看,发现两条线在轮廓和位置上有多处相合。
“这是?”琳琅纳闷儿了。
聂清歌低声道:“这两天,我们在玄武城内兜兜转转的路线。”
琳琅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绞尽脑汁这么一琢磨,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乍现。
“你说,有人跟着我们俩,在城里捣鬼?”琳琅恍然大悟。
聂清歌点头,道:“不仅如此,他们的目的远不只是给玄武城制造麻烦,草菅人命。他们更是要把这些屎盆子往我们身上扣。”
琳琅听了,浑身一个哆嗦,忍不住道:“什么人这是,太恶毒了吧。”
聂清歌没吭声,拿起笔,在图卷上,圈出一个地点来。
琳琅斜着眼看了看,问道:“这里是。”
“我没猜错的话,下一个凶案地点,就是这里。”
琳琅咽了咽口水,这地方她一
瞧见名字,就脸红心跳。
——曲欢阁。
名字听起来十分高雅,在玄武城里,也颇有名号,更是远近街区最繁华的一家酒楼。但是一到夜里,这酒楼就不简单是酒楼,四处红缨招展,以曲欢阁为圆心,划开了一个红灯高挂的熟人街。
也是俗称的,歌舞街。
曲欢阁便是这当中有名的雅座,青楼中的楼牌。
琳琅咳嗽一声,生怕叫人瞧出名堂来。嘴角边粘的胡子有点儿松软,她老怕两边不一样整齐,让人看笑话。但更让她脸红心跳的,则是跟在聂清歌身边,往这“青楼”里去。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这是聂清歌故意使坏。
但不管怎么说,这地方都有来的价值。毕竟既然线索到了这里,出城又不容易,也只有找到陷害栽赃他们的凶手,才有可能躲过正道人士的搜捕。
不过也有好事。
琳琅给自己最大的心里宽慰,还是聂清歌的一番话:
他们这边出了状况,也就是说,灵台山上的圣教,暂时安全了。即使是四家联手的正道,也不会把精力分散,在这节骨眼儿上,他们查案,或许还有利于擎苍。
也是抱持这个信念,琳琅才勉强委身男装,跟着聂清歌到这种地方来。聂清歌手里捧着不知道从哪里搜来的折扇,露出一副深谙此间的纨绔嘴脸,看得琳琅心里发虚。
她一路上紧紧贴在聂清歌身后,分毫不敢乱动。
“老板娘,今儿我带弟兄来开开荤。”聂清歌一到这曲欢阁里来,简直像是换了一副脸孔,这让琳琅心里有些小小的担虑:这家伙不会常来吧?
聂清歌冲着老板娘使了个眼色。所谓的老板娘,手里捧着方巾,脸上浓涂艳抹,抿着一张又厚又宽的阔嘴,脸上凹凸有致的骨架比男人还粗狂。
也就是店里的老鸨,她一瞧见聂清歌的眼神,再看看琳琅慌乱别扭的目光,当即明白怎么回事了。只见她低笑几声,道:“放心了,公子,保准让你满意。”
曲欢阁的牌子很讲究,梨花曲木上雕写的镌刻金字,花样则更多,弹唱歌舞无一不存。老板娘替两人摘了牌子,琳琅迟迟不肯走。
见两人黏在一块儿,四周的看客忍不住发出嘘声。
老板娘也面露难色,道:“这……”
琳琅当下慌了神,还以为自己露了马脚,一双手在脸上又搓又揉,生怕妆容出了什么岔子。聂清歌却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腕子,低声道:“咱们这里要分开行动了。”
“分开?”琳琅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断了弦。
“没错。”聂清歌点点头:“人多耳杂,我们一直在一起行动,容易着人耳目。再说,这地方也不适合这么做。”
一听到“这地方”三个字,琳琅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她脑子一片空白,聂清歌说什么,她也就听什么,没想着反驳。
看她并不反驳,聂清歌点点头,摇摇折扇,给老板娘招呼了一声,就松开了琳琅,由着把她带进一间闺房里,自己摇着扇子,在大厅里闲坐。
“公子不自个儿玩玩?”这老板娘着落了一个,见另一个还没去处,满脸堆笑地过来问。
起先聂清歌
还假意推辞。
但这老板娘哪是这么好对付的?见他仪表华贵器宇轩昂,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更不肯放了嘴边这块肥肉了,左右是不让聂清歌简单推辞去的。
再后来,聂清歌见得烦了,索性冷着脸不跟这老板娘往来。
见他实在是块难啃的骨头,老板娘心里也结下了疙瘩——她接客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固执的男人,心里多有些不痛快,叫了几位上牌的姑娘来伺候着,这聂清歌仍旧是喝闷酒,一点儿脸也不肯赏光。
“切,原来是根又臭又硬的烂木头。”老板娘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不再跟这硬石头纠缠。
她才放弃聂清歌,回到其他客人眼前挑眉献眼,闺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尖利的嗓音带着绵绵凄惨的绝望——是姑娘的声音。
老板娘心声暗道不好,触了霉头,再一扭头,循着声音看去,竟然是那个羞答答的小公子所在的闺房。
那里可是她曲欢阁头牌的房间。
老板娘心里一颤,撩起裙摆就要赶回屋里,却看见另一道身影更加迅速,身形几乎一瞬间扯得模糊,在她视线里一瞬间消失。
这人自然是聂清歌。
“哟,还是个名门修士。”老板娘唏嘘不已。
却说这聂清歌听到声音,二话不说,一个箭步进到屋里,一眼就瞧见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琳琅,后者抬起头,两撇假胡子有一半折了,另一半歪歪斜斜戳在嘴边,一双水灵灵的眼珠子里除了惶恐,还有一抹不可思议的羞怒。
“你,你,你怎么才来!”琳琅带着哭腔,忍不住冲了上来。
聂清歌还没回过神,这姑娘就是一个头槌撞进怀里。他两眼眨了眨,腹中一痛,琳琅这一冲,差点儿把他魂给挤出来。
“出什么事了?”聂清歌问道。
琳琅有点儿语无伦次,脸颊通红道:“我……我也搞不清楚,我一进来,这,这女孩儿就忽然要扒我的衣服。”
聂清歌哭笑不得,来到卧榻边,见到这女孩儿。
但显然,如今准确的叫法已经不是女孩儿,而是“女尸”。聂清歌伸出指头,两根指头从女尸的额头一点点刮到胸口,整个脸色如同死灰,冰冷之中带着一抹大理石一般的机械感。
检查尸首后,聂清歌仓促得出两个结论。
一是女尸没有任何外伤,尸体保存完好,甚至连致死原因都查探不出。两腮上有微微隆起,喉咙有轻微淤血,但都不是致命伤。
二,则是这女尸的死亡痕迹来看,少说已经死了十二个时辰。
琳琅仍旧哭哭啼啼,她花了大半盏茶的工夫才说到更衣,啜泣着一时间交代不清,夹缠得让人不免有些费解。
“她什么时候出事的?”聂清歌于是捡起重点询问。
听到这个问题,琳琅忽然止住了哭声,脸色茫然,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聂清歌。
“——什么出事?”
琳琅起身,忽然意识到什么,颤颤巍巍,在聂清歌的搀扶下来到床边,倒抽一口凉气,浑身发起抖来。
“这,她,我?!”琳琅滚圆地瞪着大眼睛,在聂清歌和这女孩儿身上来回看去,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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