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老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决定去鬣狗的总摊位瞧一瞧,实在不行就闯进他的大本营,截货救人。
刚子和无良嘟囔了一路,吵得很,我本就在气头上,差点就发飙了。不过,殿一却是异常沉默,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许久,他突然停住了,问:“等等,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先前的那老家伙和这叫老忠的他们说的,做的,你们不觉得有些说不通吗?”
刚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在意地说:“在这种地方混的人都爱耍点心眼,不过都是些坑钱的小把戏,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们小心提防就是了。”
“其实,奴家也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不过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奴家一时也说不上来。”
“不知道那还不是白说。”刚子给了无良一个大大的白眼。
殿一沉思道:“你们想想,我们刚到鬣狗旗下的摊位时,那人明显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身份,而后来我们去到老忠的摊位,对方似乎也很清楚,这是其一;在第一个摊位我们明显感觉到了风族的气息,他却谎称缺货,这是其二;老忠肯定知道那火焰的来历,却不肯透露给我们,最后又偷偷指出了鬣狗,就像故意将我们引导到炎风就在鬣狗那里的思路上去,这是其三。归结起来,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听了殿一的分析,我直接就晕乎了,刚子捧着脸到一旁琢磨去了,只有无良这货似乎明白了殿一的意思,惊讶地喔了一声:“你是说,这三大势力可能暗地里相互勾结,但合作的同时也老想着要阴对方一把,所以他提供给我们线索,只是在掩饰些什么,比如,炎风其实是在他的手里…”
殿一点点头,神色很严肃:“这只是猜测,可能还有别的势力介入,总之,这里的水很深,我们要找人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我和刚子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不知该如何搭腔。
忽然,刚子瞄见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一闪而过,顿时觉得奇怪,就像转过身看个仔细,却被殿一按了回去:“别回头,是盯梢的。”
“什么,哥居然被人跟踪了,卧槽!”身为一名警察,刚子只觉得很屈辱,打从进入这莫名其妙的地方起,自己身为警察的尊严就在到处被践踏,而且愈演愈烈,这怎么能忍?
无良立马凑过来,掩口笑道:“哎呦喂,人家都跟了一路了,你才知道啊?有你这样的治安官,老百姓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被这么一激,刚子再也忍耐不了了,瞪着身后那个缩回去的人头,愤愤地攥着拳头:“小样儿,玩跟踪是不是,你大爷的,哥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谁才是跟踪的鼻祖!”
他朝我们勾了勾手,让我们附耳过去,低声嘀咕了几句,我们立刻心领神会,然后兵分四路,向着四个方向走去。反跟踪,也是警察办案时掌握的一种技巧,利用人群或建筑特性就可以办到,这里人不少,很适合这个方案。
不过,至少我们忽略了一点,在这种选择面前,潜意识里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一般人都会选择跟踪最弱的,杀伤力最小的。等计划开始时,我才发现这个方案是多么不靠谱,亦或是自己有多悲催!
本来我以为被跟踪的铁定是由良,不过却忽略了他再娘也是个男人,再不济好歹还是有一技之长的龙族,怎么着都比我有震慑力。
在人群穿梭时,我明显觉得那人离我越来越近,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没曾想却七拐八拐地拐进了一个人迹稀疏的深巷子里。巷子就像一个死角,没有一丝光线肯施舍进来,黑暗中就像隐藏着什么东西,正等着你走进去。犹豫。然而身后的脚步近了。
没办法,我只好发扬英雄主义,硬着头皮朝里冲,直到似乎是到了尽头才停住,顺着墙角蹲了下去。除了轻微而急促的喘气声,这儿就只有心跳声,一下一下,衬得黑暗更加寂静。
过了许久也没再听见脚步声跟来,我才松了口气,正想要摸着墙壁出去,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双手,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下一刻,天旋地转,我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没了直觉。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涌动起来,一道红光闪过,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按照计划,殿一等人发觉并没人跟来,就急忙掉头向跟踪者靠拢,在那个小巷附近正好撞见了“我”。
殿一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停住了,蹎起了眉头。无良则是拨开殿一和刚子,直接扑了过去:“大人,您没事就好,都怪这呆子,出了这么个损招,若是您出了什么意外,奴家就跟他拼命。”
刚子叉着手,一脸不悦地瞪着无良:“哪里损了,有本事你也想一个啊!估计都上不了台面,哼!”
我一边不动声色地推开无良的爪子,一边生硬地笑笑,道:“哪里,刚子大哥的主意很棒那,不然我们也没有机会去揭穿那奸商的真面目那!”
“就是,还是小妹懂事,不像某些人,阿不,是某些生物,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刚子听罢大悦,又忍不住嘲笑了无良几句,然后,两人的第n+1次口水战又开幕了,殿一也没说什么,默默地跟了上来,只是脸色很不对劲。
“主人,快醒醒啊!主人…”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焦急的哭泣声,我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却突然振奋了,面前出现的正是凌风。不过他已经化回了龙族形态,被那种猎龙手常用的捆龙绳拴住,挣脱不得,一双泪汪汪的大眼担心地望着我。此外,还有几条龙族被拴在附近,望向我的眼神有些许复杂。
这是被囚禁了,我揉了揉涨得发疼的太阳穴,心中苦笑起来,不过我似乎还该感谢一下那个讲我掳来至此的家伙,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找见凌风,虽然是以这种方式。然后,我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什么叫悲喜交加…
地上又潮又冷,除了一层稻草别无他物,周围就是用木栅栏做的墙,整个一个地下牢房。我看得心里十分不舒服,再加上凌风那担忧的小眼神,我就更坐不住了,蹭地一下就往上站。
那一刻,疼痛如火燎般涌遍全身,疼得我差点抽过去,身子晃了几下,痛感加剧,最终还是迫使自己坐下来了,不过全身仍是火辣辣的疼,像刚被一群人揍了一样。
凌风一边哭一边急得大喊:“主人莫要乱动,那帮家伙给你施了地缚术,只要你稍微动一下,就会犹如万箭穿心,苦不堪言,乱来是要死人的!”
凌风一说,我也着实吓了一跳,想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学生,他们居然还送了这么一份“厚礼”,还真是看得起我!不过,这么想来,我被暴露的身份难道不止白猎人,这里真如殿一所说有猫腻?
我强撑着向前移了一下,想靠近凌风一些,没想到方才的疼痛再次袭来,并且几乎是加倍作用在身上的,那痛感恐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他们真的是城会玩,给本姑娘加了这么个要命的东西!
凌风在一旁看得比我还难受,一边哭一边拼命地摇着头:“主人,你不要动了,真的会出人命的,主人…你,你真的不应该来这里,我不值得你这么拼命…”
他还没说完,我就急得朝他大吼:“笨蛋,你真的把我当主人了吗?!瞒着我们跑来给别人当阶下囚?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承担那,你不是一个人那!还有,什么叫不值得,我夏羽裳的契约者都是和我一样重要的存在,是任何东西也无法替代的存在,为了你们,冒点小险算什么?”
疼痛感还未消失,这一吼消耗了我不少体力,最后竟累得我直喘气,脸上也热的发烫。凌风不敢答话,只是在我前方哭泣,像个在接受批评悔过的孩子。但静下心来一想,凌风又有什么错,他还不是担心自己受伤,才自己偷偷地冒险去追查族人的下落,自己身为契约者从未询问过,现在又有什么资格骂他那!
想到这儿,我语气也一下子弱了许多,还有些后悔:“笨蛋,我只是怕你出事才着急,你出了事也不告诉我们,就想着自己一个人处理,万一真出了事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凌风只是趴在地上抽泣,不敢说什么,其他几位龙族也一应沉默,纷纷怜惜地望着凌风。
“大半夜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个粗暴的吼叫声冷不丁从背后传来,我勉强转过头去,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扛着把狼牙棒,面漏凶光,骂道:“nnd,临死前也不让人安生,要不是天亮要提货检验,老子早一棒子削了你们。看什么看,你个丫头片子,怎么你一来就闹事!别以为自己是个人就了不起,告诉你,死在老子棒下的人比龙还多,等明个把你卖给猎龙手,看你还有没有命闹腾!”
他骂完转身就走,几个龙族脸上是说不尽的恐惧,也是,死亡面前,哪个不怕,就连我的手也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然而谁会甘心,就这么被判了死刑,之后待在这阴暗潮湿的牢笼中,静静地等待死神降临…
我大口呼吸着,拼命使自己平静下来,但强装的冷静却始终骗不了自己的心,它一直在忠实的反应着内心的恐惧,而且越跳越快,以至于我连向凌风说一声“没关系,有我在”的勇气都没有。
一条拴在凌风附近的龙族突然开口,神情不胜哀伤:“真抱歉,吾族遭此大祸,还要连累你一起受难,吾实在不知该如何偿还。”
我抬起头,正撞见那满眸子的忧愁,不禁问道:“你是?”
“我们是风族千影一脉的最后族人,凌风正是小儿。”
此语一出,我不禁愕然,原来如此,凌风出走竟是为了自己的父亲,换做是我,恐怕也没那份闲心等援军到齐才行动。
“主人,对不起,我…”凌风使劲低着头,几乎要把头埋进稻草里了。
我几乎在同时就叹了口气:“傻瓜,哪有什么对不起的,百行孝为先,我理解的。不过以后若是再遇见这种事,你起码要打声招呼才好,不然我们去哪里找你!”
其实说完我就怅然了,以后,我们还有没有以后那。不,临阵退缩一向不是本姑娘的作风。院长有云:不撞南墙不回头之莽夫者,夏三疯也。就冲这句话,我拼死也要把凌风和他的族人救出火坑。
我望着凌风,郑重地保证:“凌风,听着,我一定会把你们救出去的!相信我!”
凌父摇了摇头,说:“小姑娘,多谢你一番美衣,只是眼下我们被困龙木束缚,你又被施了地缚术,又如何逃脱得了?”
“是啊!凭你一己之力,又如何破的了龙族的法术。”
“别再说了,惹来了那群人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们一族真是可悲,一生自由,到头到头来却要惨死在这种地方…”
他们的声音无不胆怯,像极了雷蒙一族,自由了一世,结果却被自由所累,连本能的挣扎都没有,那颗追逐自由的心那,尊严那?
凌风看看我,又看看大家,小脸尽是无奈。风又迷茫了,就像被黑暗的一堵墙拦住,吓得没了方向。他们现在需要一份勇气,一份去尝试的勇气,所以更需要一个带头的。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不是尼姑,也不信佛,然而却深知蝴蝶效应的原理(很不好意思地补充一句,是在当年集体罢操时,同学们众志成城对抗纪检部时体会到的)。总之,作为织梦者,虽然是很不靠谱的半吊子,我自当身先士卒。
我抬头问:“凌风,你相信我吗?”
凌风下意识地点点头,但又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楞鼓似的:“主人,别…”
凌父也着急了,冲我叫道:“小姑娘,别做傻事,地缚术的折磨并非你们人类能够承受的!不要乱来!”
“不是乱来,你们不是追逐自由的风族吗?为什么自由与你们只有一墙之隔,你们却放弃了挣扎?你们在害怕,不相信自己能逃出去,但我就要证明给你们看,世上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我紧紧闭了一下眼睛,想把所有恐惧都锁进记忆深处。是的,我承认,自己还在害怕方才挣扎带来的一瞬间的疼痛,但有些事必须要做,不是吗?也许说不清是什么理由,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必须去做!
“给我看好了!”当我以手撑地准备站起来时,那些风族都惊慌着向后退去,好像看到了一个怪物。加倍的同感如约而至,让我忍不住哼出声来,但我不能叫,外面还有另一种危险。
为了减轻痛苦,我从爬到站起来一气呵成,只在几秒钟,不过痛却是无以言表的。全身似乎都疼得抽搐起来,脸上也变得有些扭曲,大颗的汗珠随着我我嘴唇边咬出的腥味一起落下。
一步,两步,我的第三步还没跨出,身体就开始摇晃起来,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小美人鱼赤着脚在甲板上翩翩起舞时的感觉,痛苦却偏要面带笑容,泪在心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