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缘观察着说话之人,只见他身材健硕,体魄强壮,脸上轮廓鲜明,浓眉入鬓,鼻梁高挺,颚骨耸立,只是脸色微微泛黄,似乎有些营养不良。
这人一语掷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凝目环顾全场竟有些不怒自威之态,许多人都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林仲缘对这种高傲的姿态颇有微词,只是他还未冷言嘲讽元筱益便又再开口说道:
“元某人承继祖荫执掌元家堡,一十七年来,遵从家训为人为事,总算没辱没了祖宗,蒙江湖上朋友抬爱,送上了‘孟尝堡’的美赞,更是诚惶诚恐,谨言慎行深怕有负元家堡的名声。今日摆宴大家肯赏脸莅临,元某甚是欣喜,第一杯酒敬诸位朋友。”说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相敬,连站着的人手中都拿着酒杯,待众人饮毕,元筱益又倒满了第二杯酒,元家堡的人也纷纷给众人倒酒。
“今日宾朋近千,近年来江湖上何人有如此号召之力?这第二杯酒,敬此番盛会!”
这话一说,谁人还能不饮?林仲缘斜眼看着元筱益,心说:“这人真是会劝酒。”
“今日请柬上共有一百一十四位好友,得知来了九百多位客人,元某真是大喜过望,这第三杯酒敬诸位不请自来的朋友!”
话说到这里,除了在座的,其余众人倒是喝不下去了,人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并没有请你们来,敌意已经很是明显了,就在众人犹豫着该不该喝这杯酒的时候,元筱益继续说道:“元某并非妄自尊大之辈,元家堡地处西南,很少涉足中原,元某又非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这等号召力元某自认也是没有的,那么是什么吸引了这么多人前来呢?想来想去只有一件事可作为大家饭后谈资。”说完元筱益扫视全场,站着的人倒是很少有人敢和他对视,偶尔有几个也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林仲缘听完这话,兴奋之余瞥见了第五盈轶也是眼光一亮微微点头。
“关于元某纳妾之事有人造谣生非,导致江湖上流言蜚语,今日元某当众解释清楚,元某人年前曾救过寒烟翠楼楼主一命,没想到他为表感激居然要将女儿许给我为妾,纳妾之时只是盛情难却,没想到这个女子早就心有所属,那日‘祝融叶刃’来到我元家堡,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只因仍有几件要事要办,未能早日去寒烟翠楼提亲,才有如此误会,元某人虽不是圣人但也不忍拆散一对璧人,自然是让他带小琪离开。”
众人听了这话都不禁“哦”了一声,原来只是一对私定终身的小情侣,只因情郎与官人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才会被人过度关注,进而传出离奇的故事。
满足了好奇心,许多人已经萌生退意,只是以祝寿为由前来,宴席刚开如果就要告辞,岂不是明说了自己是来看笑话的?这等神威凛凛的元家堡主,谁也不敢出头说要先行离去。
众人本待元家堡的仆人来上菜,囫囵吃上一口便可请辞,却不料元筱益此时却是浑身炙热,灼灼的目光环视全场竟是怒气冲天,心怀鬼胎的人真是被他吓得不轻。元筱益语气冰冷的又说道:
“元家堡被称为‘孟尝堡’,自然是有几分好客之心,若只是不请自来,元家堡自然也是要好生招待。但是若要来惹是生非,元家堡还没有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众人吓得噤若寒蝉,没人敢于搭话,元筱益手臂微微一震,那酒杯激射而出,夹杂着穿空风声,可见劲力不小。第七张桌子上一人足不动臀不抬,整个身体却蓦的凭空弹起,酒杯将他身下的椅子击的粉碎。
眼见元筱益动手了,站着的人不少可都害怕了,这人随意一下子就有如此威力,若是凝力发招,谁能抵挡?
这个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刚才那个轻功绝佳之人躲过了酒杯,身体一跃一脚踩上了桌子,稍一借力身体已经飘起,眼见就要跃上房梁,元筱益与那人隔了三丈有余,却见他并不起身追赶,遥遥挥出右掌,口中喝道:“留下吧!”
第一桌上昆仑派掌门,见了这个姿势不禁叫了出来,“东风吹不展”!原来当年元筱益闯荡江湖,掌法不见惊奇却是威力甚大,“东风吹不展”是他成名绝技,此掌击出浑身真力凝于右臂之上,连狂风吹过也不能将他衣袖的褶皱吹展开来,因此得名,传说只要敌人能接下他这一掌,所有恩怨他便一笔勾销。
那人身在空中眼见元筱益发掌,只觉身前压力徒增,无从闪避之下立即双掌叠加护在胸前,同时只听一声闷响,那人如破败的风筝,稍微又飘起一下,随即重重落在了地上,那人一落地立即跃起,仍然是膝不弯腿不抬,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他站起之后晃了一晃,眼看就要摔倒,旁边跃出一人一把将他扶住,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接下了元筱益这一掌。
这时林仲缘看清了那个摇摇欲坠的人,只见他眼白如酿,正是在峨眉山要刺杀自己的“凝醉眼”郭荇至,此人峨眉山放火意欲杀人,不敌鉴度禅师后又从容离去,整个峨眉派都没能留下人来,这样一个人居然抵不住元筱益三丈外的一记劈空掌,元筱益的武功究竟是有多强?
“那是‘荒野剑’!”旁边嵩山派掌门叫了一声,泰山派掌门立即附和,“那人是‘剑啸荒野’何儒丰。”
林仲缘孤陋寡闻立即向宥连建哲打听,原来现在的武当派掌门宛辙道长当年是和师兄宛御道长一起出道,两人武功高强行事又正,名声越来越响,谁想到那年宛御道长诛杀了湖北路一名巨盗之后便销声匿迹,直到今日再没下过武当山。
虽然武当派不愿声张但是第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突然退出了江湖怎么都会惹起江湖的好奇,纸是包不住火的,原因最终还是传了出来,听说宛御道长在湖北路被一名少年人打败胡须都被削去了半截。
这个少年人剑鞘特异,剑柄处颜色青黄有如秋天解去的树叶,剑鞘末端却是绿意盎然,如初春的嫩芽,首末两端颜色截然不同剑鞘中段却是将两种颜色慢慢过度到一起,色彩的分布很有艺术特征。
传说此人曾经在野外和人决斗,剑法凌厉将一片草地连根拔起毁成了荒野,便得了“剑啸荒野”的外号,他似乎对外号很是满意特意去打造了这样一副剑鞘。相信这种剑鞘江湖上只此一把,这人的身份也是不言而喻
元筱益似乎不知道这是个很厉害的角色,并没有怎么在意,而是向人群里扫了一眼,“相信游行身业宫不止来了两位,请都现身吧!”
游行身业宫的人倒是爽快,劈哩叭啦有三十多人站出了人群,三十几人几乎站成了一排,那么这个突出人群的“剑啸荒野”应该就是这群人的领头人了,看着这三十多人的阵容,坐着的人有不少已经变了脸色,这里面都是些大名鼎鼎的人物,甚至坐着的人都吃过他们的亏,只是像“凝醉眼”郭荇至一样,不知道他是游行身业宫的人罢了、
林仲缘又打听起游行身业宫来,原来数十年前,在少林寺有三个弟子天赋异禀,武功练的出神入化,本来全寺僧众都以为这三人就算不继任方丈也必定会进达摩院精研少*功,没想到上一任方丈却说三人心术不正,执意要三人下山。
三人在少林寺也是佼佼者,下山闯荡江湖又有几人能是他们敌手?后来三人各自开宗立派,势力都发展的很大,三人在少林寺以学武为主,佛法不深只在参透佛说身口意三业,于是便以这三业为宗派名称。
这游行身业宫建于梵净山上,宫主游行身业王褚旸似乎和元筱益有些恩怨,这些年来两家冲突不断,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像今天这样公然闯进元家堡的事情,还真是少有。
元筱益扫了三十几人一圈,并没有被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震惊,仍是那样气度风雅不急不缓的说道:“诸位不请自来,扰我寿宴不知是何道理?”
何儒丰很轻蔑的一笑,“这么多武林中人前来元家堡,我家宫主派我们来打听打听消息,既然今天是元大堡主的生辰,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完何儒丰与游行身业宫众人转身要离去,元筱益高傲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元家堡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
元筱益说完元家堡的人上前堵住了游行身业宫众人的去路。
何儒丰回过头来,“元大堡主有何见教?”
元筱益声音低沉,带着浓郁的王者之气命令道:“留下你的佩剑,元某人任你离去。”
何儒丰哈哈大笑起来,“‘剑啸荒野’近年来少在江湖走动,竟不知江湖上的声望堕落至此,甚至有人胆敢要‘剑啸荒野’留下兵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随来的三十余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耳欲聋,这些人都是内力高强之人,酒席上的酒杯一个接一个的被笑声震碎,宾客中本有人在窃窃私语,但笑声一起众人说话的声音便连自己都难以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