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廖雉杰气焰大盛,连周围的众人都感受到了压力,毕竟这个人的官威还是很重的,在公堂之上他可是一点面子都没给曹瑜,但是林仲缘却如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仍然是那样不咸不淡的用那双死鱼眼看着廖雉杰,两人对视了一阵,廖雉杰终于笑了出来。
“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林仲缘微闭的眼睛突然睁开,“那些成大事不拘小节的人都说自己有原则,在我看来,那其实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说辞罢了!”
廖雉杰笑容收敛起来,露出一副严肃的如学者探讨哲理的样子,“成大事本就应该不拘小节,自己束手束脚能干成什么事?”
“那些成功路上屈死的冤魂呢?”
廖雉杰不自禁的坐直了身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林仲缘表情犹豫,有些激情又有些不舍的样子,“值得吗?”
“风雨施虐花落去,踩踏如泥留清香!”
林仲缘听了这话,端起酒杯说道:“廖大哥人中龙凤,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在这里借花献佛敬廖大哥三杯淡酒,略表敬意。”说罢连连举杯喝了三杯酒。
廖雉杰用指尖把玩着杯沿,表情有些似笑非笑,摇着头喃喃自语,“林仲缘啊,林仲缘!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言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对于两人打的哑谜都不甚解,慕容情还小声向七苦和尚问道:“他们是在说什么禅理吗?”
七苦和尚坚定的摇了摇头,慕容情本以为他会说不是,结果他很认真的说道:“我对佛家的东西也不太熟。”气的慕容情都想把他煮熟了。
喝罢了酒,廖雉杰提起,在公堂上他只知道林仲缘曹瑜与邓佳嫁三个人的姓名,都不知道其他人应该怎么称呼,于是众人纷纷开始自我介绍!当南宫逸轩介绍完毕后,廖雉杰不禁皱起了眉头,细细打量着他,向他问道:“你姓南宫?是哪里人士?”
南宫逸轩这时不禁也皱起眉头,并没有作答,上官燕心里藏不住事情,插口说道:“他是大理人士。”
廖雉杰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来自大理?南宫这个姓氏在大理很是少见吧!”
南宫逸轩仍然不合他说话,上官燕继续抢道:“可不是嘛!南宫源于姬姓,在商代……”上官燕把林仲缘曾经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等上官燕说完,廖雉杰恍然大悟一般,“原来这个姓氏还有这样的典故,上官姑娘还真是博学!”
短短的一句夸赞让上官燕心花怒放,大赞廖雉杰是好人,席间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上官燕提议让廖雉杰唱首词来,得到大家的响应,廖雉杰盛情难却只得唱了首《西江月》,词作的怎么样大家没有感觉,但是曲调可是让人乍舌,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曲调,几乎是说话般的唱了下来,语速还是出奇的快,一曲唱罢,所有人沉默了起来,是大家让他唱的,也不好直接就说他唱的难听,但是要夸他也真是说不出口。
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候,林仲缘的声音响起,“苏武留胡节不辱,雪地又冰天,苦忍十九年。渴饮雪,饥吞毡,牧羊北海边。心存汉社稷,旄落犹未还,历尽难中难,心如铁石坚,也在塞上时听笳声入耳痛心酸。”曲调仍然平和清正,仅以磁杯敲桌的响声为旋,很符合林仲缘唱曲的风格,廖雉杰听罢又是连连拍手,再次举杯一饮而尽。
天色渐晚,廖雉杰起身告辞,众人与他相谈甚欢,都出言挽留,只有南宫逸轩一言不发,廖雉杰笑了笑说道:“能偷得这一日清闲已是难得,有关陈秉的案卷必须尽快送往刑部,吏部也好尽快派下新的府尹下来,重庆府总是没有府尹那可不行。”众人无奈只得与廖雉杰施礼作别。
待廖雉杰走后,曹瑜感叹道:“虽说他惩办了陈秉,但是他若非贪赃枉法,那价值连城的衣衫服饰从哪里来的?连问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答不出来。”
林仲缘立即帮助廖雉杰辩解道:“你怎能如此武断的冤枉人?焉知他不是官宦之后,家境优越?”
曹瑜刚要认真的告诉他,大宋官史并无一位姓廖的高官,却听林仲缘又说道。
“或者他擅长盗墓掘坟,从死人手里聚敛了钱财。”
曹瑜一愣拿不准他这些话是不是开玩笑,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反驳他,就听他继续说道,
“而且以他的面貌身材,勾引一个七十岁以上的富有独身老妪也并不是什么难事,等老妪一死,那白花花的银子还不都是他的了。”
曹瑜听了这话,知道这家伙是在胡说,哼了一声本不想再理他,这时他话锋一转,
“更何况即使他真的取了一些不义之财,那又有什么关系。”
曹瑜被他气的有些头疼,“你就这么没有是非观吗?他贪财好色又怎么可能会公正廉洁?”
林仲缘似乎感觉到曹瑜的想法更加可笑,“公正与廉洁你为何要混为一谈?”
曹瑜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自小听到有关好官员的评价就是公正廉洁,现在林仲缘问他为什么要把这两个词一起说他倒有些发懵,想了一会曹瑜说道:“如果他贪财,有人给他银子,他还怎么能公正的判罚?”
“他收了陈秉的银子,还不是把陈秉抓起来了?”
曹瑜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陈秉收了银子的,林仲缘已经迅速的继续说了起来,
“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以来,对官员一直都是优俸厚禄的养着,只要没有人谋反威胁他的统治就行,‘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官场的风气早就被带坏了,综观整个大宋有几个官员不贪?贪未必腐,只要他能认真作官,贪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曹瑜沉默不语,他不想承认林仲缘的观点,但是廖雉杰这个现实的例子摆在眼前,那句民谣他在潼川府也是听过的,而自己家族世袭的爵位也间接的支持着他的观点,就在曹瑜不知所措之际,邓佳嫁已经端来了一杯酒向林仲缘说道:“公子为了小女子殚精竭虑,方才小女子已经谢过了所有人,唯有公子不在未能当面致谢,小女子敬公子一杯。”
林仲缘看着邓佳嫁的表情,在那处变不惊平静如水的五官之下,不得不由衷地佩服这个女子的机智勇敢,笑了一笑,林仲缘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心情甚是舒畅。没有了主角,被七苦和尚三口两口吃光了桌上的菜后,大家的酒兴也就尽了,纷纷回房休息。
第二日廖雉杰带着提刑司的人押送陈秉杨应回夔州,众人在城门外送别,廖雉杰虽然铁腕手段,威严端仪,临别时却最为动情,眼睛红红的若要垂泪,南宫逸轩在廖雉杰在的时候仍然保持着沉默,直到他走后南宫逸轩仍然面色严峻,上官燕对这个夸过自己的人很有好感,表情痛苦似乎最为不舍,害得段和敬也甚是气恼。
送走了廖雉杰,重庆府中的骇事也算终结了,去宥连建哲家做客的计划也该付诸实践了,而另众人意外的是邓佳嫁居然想和众人同行,不过看他的眼神,应该不是想和所有人一起,上官燕曾经偷偷问过廖雉杰是否真的想把邓佳嫁娶回夔州,廖雉杰微笑着没有回答,也许他是知道邓佳嫁根本就没想和他回夔州,那么他想不想也就不重要了。
队伍朝南进发,除了曹瑜与邓佳嫁坐马车之外,其余的人都是骑马而行,林仲缘本也想坐马车,但是在曹瑜与邓佳嫁腻歪的地方,林仲缘实在是忍受不了,又不被允许自己坐一辆马车,没办法最后只得骑马,也许受了曹瑜邓佳嫁的影响,段和敬在路上骑马与林仲缘并行,鼓起勇气向林仲缘说道:“我决意娶上官燕为妻。”此话一讲所有人的兴趣都被提了起来。
慕容情很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林仲缘由于害怕紧紧的拽着缰绳,这匹马被这个神经病的主人勒的几乎直立了起来,而它越不稳林仲缘勒的就越狠。如此恶行循环之下林仲缘眼看着就要掉下来,直到南宫逸轩从他手中将缰绳抢了过来,他才轻抚胸口向慕容情解释道:“父母不在身边,两人既然有了婚姻之约,先向内兄报备一下也是很必要的。”
上官燕纠正道:“你比我小,应该是内弟才对。”说完之后上官燕感觉不对,向林仲缘吼道:“凭什么要跟你报备啊!”话虽然是这么说,上官燕还是期待的看着林仲缘,等待他的态度。
林仲缘看懂了她的想法,不禁有些哑然,自己早就不是那个跟在漂亮女孩背后跑,见一个就想娶一个的小孩了,上官燕想要自己表态,大概也是为此吧,其实各自都有了各自的幸福,是应该高兴的事情,林仲缘会心一笑,向段和敬说道:“你既然心意已决,我自然是要祝福的!而且你的身份,也肯定会让她的父母同意这桩婚事!”
段和敬长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上官燕也呵呵的笑了起来。慕容情灼灼的看着林仲缘,思绪如泉涌一般,只是不能问出口来,南宫逸轩别大家多知道一点讯息,对林仲缘投去了比较矛盾的目光。
天黑后众人在矩州投诉,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些困顿,吃过了饭也就各自睡去了,夜深人静只有打更的老者不时敲响木头梆子的声音,睡梦中的林仲缘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睁开双眸只见一双猩红如血般的眼睛几乎贴在了自己脸上,伴随着不自觉地心悸,林仲缘“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