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缘与南宫逸轩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之色,事情已到了这部田地,什么艰难困苦,什么凶险危机,都不值一提。那幕后之人在大理谋杀朝廷命官放火烧屋搞的人心惶惶,在成都府滥杀无辜灭人满门,不管这人是谁,都要把他揪出来狠狠地教训他,否则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冤死在他极端的态度之下。鉴度禅师观察着这两个人,表情很是欣慰,我辈学武之人正该如此。
下一步行动已经毫不犹豫没有悬念的确定,艰难的是如何向鉴度禅师辞行,这一个月来峨嵋派众人对自己礼敬有加,日夜戒备只为保护自己性命,而自己要去做的却正是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岂不是辜负了峨嵋派这一月辛劳?这个声名武功俱佳的老禅师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自己,自己转身就去送死,这要怎么向他交代呢?
偷眼向鉴度禅师看去,却见他满脸不舍之意,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阿弥陀佛,老纳早就说过,施主尘缘未了,自然不能强留施主在蔽寺,施主人品武功都是武林佼佼,只求施主以后行事,能瞧在老纳的薄面上,多加思索不要冲动行事再造事端!”
林仲缘向鉴度禅师跪倒纳头便拜,“大师再造之恩永不敢忘,谨遵大师吩咐。”
鉴度禅师坦然受他的大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仲缘再磕了个头,“大师保重,晚辈告辞。”
鉴度禅师却未作答,林仲缘起身要走,只听鉴度禅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施主习这内功多久了?”
林仲缘猛然站定,面色有些凝重,“大师知道这门功夫?”
“阿弥陀佛,这功夫威力极大对练功者自身却有极大隐患,施主是性情中人,习练这门武功有害无益,能否听老纳一劝,放弃修习此功?”
林仲缘苦涩的摇了摇头,“自幼练习,现在再要放弃已是太迟,只能辜负大师好意了。”
鉴度禅师叹了口气,“老纳无能,这一个月只能为施主调养却无力根治,却也不知这番调理究是否有益。”
“大师说哪里话来,大师穷心竭力为晚辈操劳,晚辈感激不尽。”
“施主宅心仁厚,福泽该当不浅,也许这功夫对施主并没有什么大碍。”
“借大师吉言了。”林仲缘说完向南宫逸轩一扭头,就此离开了峨嵋一派。
路上南宫逸轩向林仲缘问道:“你练得是什么功夫,还会对身体有害?”问了这话一定是关心,但是他的语气却是淡淡的如聊家常一般。
林仲缘哈哈一笑,“我只是不能在江湖前辈面前表现的太过狂妄而已,什么武功会是我驾驭不了的?”
南宫逸轩听了他这个嬉戏的语气便知这家伙一定没说实话,但是什么事情他既然不想说,任你如何威逼利诱他也是坚决不说,索性转而问道:“你确定要去成都府吗?”
林仲缘面色突然凝重起来,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躲闪着南宫逸轩的目光,后来想到并没有什么愧对南宫逸轩的地方,终于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有不得不见之人。”
“经过婚礼一闹成都府中几乎人人都认得你,此行实在太过凶险,经略大人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林仲缘面露嘲讽之色,“他还恨不得把皇帝拉下马自己去做龙椅呢,岂能事事都如他所愿?”
虽然林仲缘说的轻松,南宫逸轩不禁还是有些担心,不断的给林仲缘剖析利害,希望林仲缘放弃去成都府的计划,林仲缘嫌他很烦,随口说道:“我不能随意露面,到了成都府后,你想办法把经略大人叫出来,我有要事和他单独谈谈。”
南宫逸轩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经略府戒备森严,经略大人出门从来都是前簇后拥,怎么可能单独和经略大人谈话?而且经略大人到处在通缉他,他要和经略大人谈什么?南宫逸轩在思考问题,林仲缘终于耳根清静一会,等南宫逸轩反复思考终于明白林仲缘是在胡说之后,正准备开始发飚却听林仲缘抢着问道:
“你和段和敬他们在哪汇合?”
听他问到了正事,南宫逸轩自然要认真回答,“并没有特意要约定汇合地点,反正国书要在成都府交给经略大人,所以在成都府必定能够相见。”话说出口南宫逸轩又觉不对,怎么自己的话却好像是在说林仲缘不得不去成都府呢?
林仲缘思绪早就从这件事上跳开,“既然是大理使者,是不是会有侍卫陪同?”
南宫逸轩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混进侍卫的队伍里?”
“谁会怀疑别国使团中会藏着要犯?即使真的怀疑甚至已经确定里面有要犯,又有谁敢去别国使团中抓人?大部分禁军一定是默不作声,即使遇到特别负责任的,也是会逐级向上反应绝对不会轻举妄动!而即使反应到了经略大人那里,以经略大人的谨慎,自然也不会轻易动手,所以我是很安全的。”
南宫逸轩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还是觉得心里发慌,想要继续劝阻他却发现没有正当的理由,当林仲缘继续胡言乱语的要把八荒会那人裤子脱下来打他的屁股之时,南宫逸轩却还是担心他的安全。
泊秦客栈最豪华的房间中,四个少年人聚在一起,林仲缘看着慕容情一脸嫌弃的说道:“你又胖了。”
慕容情看着他憔悴却故作坚强的面容,看着那长了一个月才仅仅有寸许的短发,再想起他们只是去了一趟青城山,他只是在青城山的雪地里摔了一跤,他们只是在那个黄昏分别了一会,居然就演变成了几个月的相思,甚至差点演变成生死别离。想着想着,慕容情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林仲缘大惊失色,连忙道歉说她其实一点都没胖,自己是在胡说,而林仲缘越劝,慕容情哭的就越声嘶力竭,泪水就如汹涌的瀑布,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一下可吓坏了林仲缘,再三的向慕容情保证,她真的没有发胖,其实是自己瘦了所以觉得所有人都胖了。
段和敬看着这个特别认真的在胡说的家伙,本来伤感的心情,一扫而空。不知道他是装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慕容情为什么会哭,在他把事情搞的更糟之前,段和敬把他拖出了房间,果然林仲缘消失之后慕容情眼泪的流量就渐渐减少,南宫逸轩在旁边稍稍一劝慕容情便停止了哭泣。
在屋子外面,段和敬以一种特别矛盾的表情在看着林仲缘,那里面有久违的想念,有对他仍然不正经的无奈,也有对凶手追查的期待,刚才南宫逸轩匆匆说了一点现在的状况,便被慕容情的哭声打断,段和敬忍不住“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今晚在她门外过道上铺满月季来道歉,当然还可以在其中点缀一些栀子花。”
“我在问你对于成都府经略大人和那个在暗处的八荒会有什么打算。”虽然再度重逢很是开心,虽然段和敬反复告诫自己应该珍惜眼前,但是听到林仲缘那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仍然忍不住向他怒吼。
林仲缘被吓了一跳,胆怯的不敢做声。
段和敬继续说道:“国书既已出了大理,虽然不需要却是不能轻易拿回去的。”
林仲缘按着胸口抚慰着受了惊吓的心灵,“国书倒也不是不需要,让八荒会的人认为我们并没有识破他们,仍然要去对付青城派岂不是更好,这样他们就跟容易露出破绽。”
段和敬一想也是,“那送了国书之后呢?”
林仲缘却不答话,转而问道:“你带来的侍卫武功怎么样?”
“自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吐蕃国对我国与宋国的关系十分看重,途中拦杀使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仲缘点了点头,段和敬提前给他打好招呼,“你要这些侍卫做什么?他们虽然武功高强,却只是保护使者的安全,两国之间关系复杂,他们肯定行事慎重,不会听你差遣的。”
“只要他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就好。”
段和敬充满疑惑的问道:“你不需要他们帮你去和人动手?”
林仲缘白了他一眼,“我是斯文人,怎么会随便和人动手?”
“不与他们动手,那你要怎么做?”
林仲缘一脸傲然的表情,“我从来都不是恶人,自然是以理服人,和他们谈谈利害关系,说的他们理屈词穷跪地认错。”
段和敬肯定是不相信林仲缘的话,但是他言之凿凿,又确实没有动手的资本,所以段和敬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仲缘这时认真了起来,“你们递交国书之时我是不能走近的,麻烦你帮我送一个便条给经略大人身边的人。”
段和敬一头雾水,“便条的内容是什么?”
“只需写上‘申时素棉,盼君一见’。”
段和敬仍是茫然的看着他,林仲缘解释道:“素棉是成都府西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破酒馆,以你大理国使者的身份约见于他,他又心里有鬼,自然是能唬得住他来。”
“这个人是谁?”
林仲缘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