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丝不易察觉地忧虑从王后的额头爬过,被格雷恩敏锐地捕捉到。“作为一个母亲,为她的女儿担忧,这没什么大不了。”格雷恩是这样想的。
“你知道,”王后继续说道,“薇薇儿公主年纪还小,她在我们身边备受宠爱,以至于我很担心她没有受到更严格地教导。如果她这样嫁到黑森林国,做出有损自己身份和关乎我们高山国名誉的事情来,那就为时已晚。当然,我知道,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薇薇儿公主虽然调皮贪玩儿,但是你知道她有多善良,多善解人意。可是我是她的母亲,我知道她的每一个可爱的地方和她的缺点。我已经向里尔王子提出,明年的丰收节后,黑森林国再来迎娶公主,在这一年里,薇薇儿公主会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相信她可以受到更好的教育。她会改掉任性好动的缺点,看起来更像个温婉贤淑的公主。”
格雷恩说道:“王后,您想得真是周到。薇薇儿公主已经非常可爱了。她虽然淘气,却从不伤害任何人。她完全配得上伯阿多尼人民的热爱。”
王后脸上挂着欣慰地微笑,“她是我的骄傲,我每次看到她,心里都会感到很幸福。我一天都不想离开我的女儿,”王后的笑容黯淡下去,“可是,国王却不同意明年迎娶薇薇儿,他坚持越快越好。我实在想不明白,可是,他是国王,也是她的父亲,他决定了,我也只能遵从。”
格雷恩听到王后向他提起这么重要的事情,特别是她和国王之间小小地不快,让他颇感意外。国王如此急于将薇薇儿公主嫁出,这也出乎他的意料。听王后所说,托兰亚斯王子向王国求婚,想来不过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国王何以如此急迫呢。
“所以,我只能同意国王的决定。也许很快就会向全国发布两国联姻的昭告了。”王后说道,“我希望昭告天下后,你能护送薇薇儿公主前往黑森林国。你担任这个职务是非常合适的。你还是我的教子,算是薇儿公主的哥哥,有你的护送,一路照顾她,我会很放心。”
听到王后的请求,格雷恩还能说什么呢。其实,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不是艾斯夏尔王子去护送他一直宠爱有加,唯一的妹妹呢。看到王后期盼的双眼,他当下答应了。王后看起来心情好了些。
他们两个又说了很多事情,还一起开心地回忆了格雷恩小时候地一些有趣地事。说着,王后脸上那层忧色又被格雷恩看出,尽管只是一闪而过。
王后悠悠的说道:“王国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喜事了。其实我真的不愿意薇薇儿公主这么早就出嫁的。国王每天埋头于国家政务,可是我能看出他的内心有多么孤寂,这一点,他深深地藏在心里,不想让人知道。如果有薇儿薇公主在他身边,也许会好一点。国家越来越富强,他的内心的痛苦却没有减轻多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格雷恩说道:“我毕竟刚刚回到王国,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想过,所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至于国王治理的国家,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人民安居乐业,整个潘尼斯巴亚尔大陆没有比得上我们的国家。至于国王心中的苦闷,”
格雷恩犹豫道,“没有人跟我提起过,就好像没有这么回事。也许,他是为了他的弟弟博伊德亲王,据说他出走也已经有十七年了。”
王后幽幽地说道;“也许是那样的,这是他心里永远不能放下的痛苦。他还一直在寻找,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是,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的心里也早该放下了。”格雷恩默不作声。
这件事他只是听特林维尔说过几句。可特林维尔和其他的人们都一样,没人能知道的更多。
王后又说道:“有很多话我不能对人说,即使对艾斯夏尔王子也不能。可是我很想对你说,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对的,可是我却那么信任你。”
格雷恩说道:“我很荣幸得到王后的垂青,我也自问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可是我却不能肯定对王后的信任保守秘密。”
王后笑了,“这更加坚信了我对你的看法,你果然是个能令人托付的人。”她沉默下来。
格雷恩默默地站在那里。
许久,王后又说道:“你回到伯阿多尼国还不到半年时间,可是凭借你在外游历十几年练就的双眼,你是否能看到我们伯阿多尼国繁荣安定的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呢?我想你真实地对我说出来。”
听到王后的话,格雷恩心里暗暗佩服。
他从踏进巴布克莱城的第一天起,伯阿多尼国就在扩充自己的军马。如果说在没有扩充之前,王国的兵马已经是整个大陆最精悍地部队了。没有人会对这一点提出一点点的怀疑,那么,到现在,整个王国已经扩充到了六个军团,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给养充足。这近五万人的大军已经让整个大陆骚动起来,即使离得再远的那些蛮荒的地方,都能感觉到从王国发出的强大的气息。
这种不同寻常地扩充还没有停止的迹象。在剽悍的民风和国家对军功的褒奖共同激励下,越来越多的人自愿抛下土地,加入了军团。每个人都渴望着建立功勋。这种盲目地躁动,即使在贵族子弟组成的近卫军团,也已经显露了出来。格雷恩暗中对特林维尔谈起过他的担忧,当时特林维尔却颇不以为然。
他并非没有过犹豫,可是,面对王后的信任,他只想让王后看到,他也不会对王后有所隐瞒。
于是,他说道:“是的,王后。我们的国家足够强大,强大到足够养活得起比这更多的军队。可是我看不出我们这支强大地军队到底作何用途。如果只是让别的国家看起来我们有多强大,我想国王已经达到了目的。只是…….”他欲言又止。
王后说道:“是的,我们国家的强大让所有的人都不能视而不见。对我们友善的只会更加友善,对我们心怀歹意的,不论他们想做什么,也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她若有所思的说,“黑森林国也未尝不是有感于我们国家的强盛,才向公主提出求婚的。”
格雷恩说道:“不论谁能娶到薇薇儿公主,他都得到了一个强大地支撑。而王国同样得到一个最可靠的同盟。放眼天下,其他的国家只会更加忌惮。”
“你怀疑国王发展如此强大地军力,不单单只是让人们感到害怕而已吧?”
格雷恩默不做声,王后叹口气,又说道:“看来你的确是这样想的了。而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但目前,仅仅是担心而已。我也希望,但愿你的担心也是多余地。”
“是的,王后。我也只是捕风捉影而已,并没有任何能佐证我的担忧。可恕我直言,我的担心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地。”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国王和以前的他相比,已经像变了一个人,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谁都无法影响到他。”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王后笑了,她说道:“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杞人忧天了。以后的事情,谁又能看得清呢。还是说说眼前吧。你知道,每次丰收节后,王国都会在王宫举行盛大的晚宴。”
格雷恩也被王后和他所提起的话题,弄得心情有些低沉。说到丰收国宴,他也有了笑意:“当然记得,那时我还很小。可是,我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呢。我的母亲每次在厨房忙绿时,都顾不上管我,我有时会偷偷跑到大厅的门口,从那里偷看。记得有一次,艾斯夏尔王子发现了我,他跑出来想抓到我,可是,我跑开了。”
王后笑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啊。现在的艾斯夏尔王子,再也不会那样做了。当然,王宫里也很久很久都没有小孩子跑来跑去,惹得蕾丝瑞夫人生气了。”
说起以前的旧事,他们都陷入温馨美好的回忆中。
王后问道:“你是平民,却从小跟着蕾丝瑞夫人在宫廷长大。可是,你却只能躲在门后面看着那场盛大的宴会。你该知道的,你母亲做的那道小羊肉,是每次宴会上最受欢迎的一道菜了。”
格雷恩说道:“事实上,我也曾经品尝过。”王后看着他,他又笑了,“当然,我是偷偷品尝的。”
王后莞尔一笑。“每年一次的宴会,你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那么,你就没有想过,亲身参加一次吗?”
格雷恩说道:“从来没有想过。能参加宴会的人都是德高望重,位尊权贵者。像我们这样的平民,是不会有那样的机会地。”
“那么,”王后笑着问道,“如果我正式邀请你也参加这次的丰收宴会,不知道你是否会接受我的一番盛情呢?”
格雷恩深感意外。还从未听到过一个平民有机会在王国最盛大的晚宴上抛头露面的故事呢。即使那些为国家建立过不世功勋的人,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在伯阿多尼国人的眼里,丰收宴会只是一场非正式的饮宴罢了。在古老的过去,类似的宴会不会有什么尊卑上下,谁都能参加。
当然,有时候会有很多小型的宴会,在更多的地方举行。当有了更多来自大陆远方各个国家、王室、部落的客人之后,众人为之期待的丰收盛宴,才慢慢变得拥挤不堪。
是的,拥挤。
这是伯阿多尼人对丰收节盛宴变得不近人情的解释。他们乐意接受这个理由。
“已经有了那么多人,真的没有空位子了。”他们都是这样的说的。
盛宴随着时间的流逝,国家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富裕,也离平民越来越远。
于是,在伯阿多尼人眼里,也变得越来越可有可无。尽管,他们也早就忘了,那是什么样子的。
格雷恩与他们不同,他还是个孩子时,就已经见识过了。王国最高贵,最富有的人,都会出现在那里。可是,他的母亲只是做好美味的菜肴,让客人们得到最美味的招待。
而他,小格雷恩,只能呆在厨房,等宴会结束后,好让母亲带他回家。每次都是这样,也让他对丰收宴会难以产生好感。
当王后问到他时,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后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很开心地告诉他:“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把你招来,只是因为你找到了薇薇儿公主并把她带回王宫吗?不是那样的。因为,那是你应该做的。凭着你近卫军的职责,你本应维护国家和王室的安危与名誉。我不会为了那样的事向你表示感谢。所以,我是真的在邀请你,参加本次的丰收节宴会。”
格雷恩尽管心里对宴会仍是不感兴趣。可是,既然是王后提出的,他也绝不会反对。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对那个宴会充满了期待,并且,感到非常的满意和喜悦。
他说道:“当然,那是我一直以来就梦寐以求的。所以,我想真诚地感谢王后,给予我这样的殊荣。”
王后果然非常开心,她说:“我很高兴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当然,我还有一个要求,当你晚上前来时,务必带上你的好朋友,你的旗手,特林维尔先生。”
这次,格雷恩真得不明白了。特林维尔无疑是配得上这份荣耀的。可是,他还是有些意外。
王后看出了他的疑惑,她笑道:“跟你说实话吧。我一开始,在丰收节之前,已经打算邀请你参加这次宴会了。正想如何才能让这样的要求在别的人看起来,既合情,也合理。如果别的人说,你得到邀请,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教子,那样的话,你也一定不会开心。是的,我是爱你的,可是,我也知道,你有多爱惜自己的名誉。所以,我也曾犹豫过,不想让我对你的爱,变成了你的负担。”
格雷恩听到王后言语里流露出来的真情,深受感动。
王后接着说:“这次检阅,你和你的中队在国民和远方的宾客面前,极大的展示了我们国家的富强繁荣,让他们赞不绝口,充满了敬意。国王也非常高兴。还有那些客人们,总是对我提起那个旗手,角斗的胜利者,你的好朋友,大个子维卡,可敬地特林维尔先生。可是,我实在没有多少可以告诉他们的。于是我想,既然他们那么想了解特林维尔,莫如把他请到宴会上,即满足了那些想见到他的人的好奇心,我也可以摆脱那些喋喋不休的追问了。”
格雷恩哑然失笑,“我还不知道,特林维尔在那些贵客的眼里是如此地受欢迎呢。”
王后也笑了,“所以,我向国王提出请求,而且得到了国王的恩准。当然,既然旗手都能参加,那么,作为他的长官,你当然更加有资格参加了。”
格雷恩又笑了,他说道,“我更没有想到,我也是拜特林维尔所赐,才有这样的荣幸啊。”
王后笑道,“希望我这样说,没有伤害到你的自尊。没有谁比我更加坚信,如果你不能得到这样的荣耀,那么,我想不出,还能有谁。”
格雷恩躬身施礼,他刚想说话,王后笑着摆摆手接着说道:“这次宴会上,你会见到很多人,有我们伯阿多尼国诸多的将军大臣,还有德高望重的各界人士。当然,也有那些收到邀请,专程参加丰收节盛典的各国宾朋。你明白吗?”
格雷恩点点头,“明白。”
王后欣慰地看着他,“那么,你一定已经了解了我的想法。是的,托兰亚斯王子看起来沉稳干练,外貌俊美。我并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可是,我一想到我的女儿也许就要在不久的将来,远离爱她的父母,出嫁到他的国家,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要你借此机会,去接近他,了解他,和他做朋友。毕竟,是你要陪着薇薇儿公主去他的国家,你有必要这样做。看他是否值得信赖。”
格雷恩说道,“即使没有王后的嘱托,我也会那么做的。我说过,王后最爱的人,我会尽我的全力,去保护她的一切。”
王后点点头,到现在,她的心头才有了一些安慰。她笑着说道:“过不了多久,夜幕降临时,宴会就该开始了。你就不必回去了。蕾丝瑞夫人想必已经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了。你可以去看看她。顺便,现在就必须派人去找那位特林维尔先生了,否则,他可能就会错过这次盛会了。你可以告诉我,哪里能找到他吗?”
格雷恩也笑道:“除了蓝莓酒馆,这样的节日,我实在想不起,他还能在哪里。”
王后笑道:“我到现在还不确定,我执意邀请这位特林维尔先生,是否正确。想起他还敢在王宫门口打架,我就感到忐忑不安,心里一直有些担心。”
格雷恩真诚地说道:“我向你保证,王后。特林维尔是伯阿多尼最豪爽,也是最善良的勇士。他并不像有些传说中那样粗鲁无礼。您会看到的,他温和柔顺的一面。王后,您绝不会因为把他请到这里而感到后悔和难堪。”
王后说道:“因为信任你,所以,我想我也可以信任你的朋友。如果在他到来时,你能在那里迎接他,顺便告诉他一些应该遵守的礼节,我想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地了。”
格雷恩说道:“是的,王后,我一定会那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