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梆子声刚落,赵家大宅又热闹起来,这才刚合上眼!
正屋大院儿灯火通明,这回老太太是真病了,还病得不轻。把儿子急得团团转,把女儿急得直落泪。隔壁屋子老爹还躺着呢!这老娘又进气儿多,出气儿少。一大家子乱作一团,哭天抢地的。
后院儿此时一片寂寥,月光将婆娑的树叶映在窗棂上,就似在演一出精彩的皮影戏。
苏采搂着姨妹孙月躺在床上,抬头望着窗棂,听着前院儿嘈杂的声音。
孙月拱了拱脑袋,脆生生道:“姐,祖母她怎么了?”
苏采顺了顺她的头发,柔声道:“祖母病了,有姨父、姨母他们守着,你别担心,快睡吧!”
怀中人儿点点头,埋头沉沉睡去。
苏采年纪长,懂事些,只言片语中知晓,祖母是想让自家从吴县搬回来,留在身边有个照应。虽说自小吴县长大,已十余载,熟悉了那里的一草一木,相熟之人的一颦一笑。但是南郡却有最疼爱她的祖母,还有舅舅、姨母,以及弟弟、妹妹,她还是想回来的。只是爹娘自有考虑,她也尊重他们的决定。
大殓过后,老太太的病便好了,借着病重这些日子,拐弯抹角的让大女儿一家搬回来。苏泓无奈,苏氏更是为难,最后只得应了。老太太立马露出笑脸,第二日便可下床了。
县令一职刚辞,就有人顶上去了,说是当日便有人来催着让苏泓一家快些搬走。回到南郡,依旧是当个九品芝麻小官儿,赵承德早就打点好一切,连府邸都派人修葺一番。这段时间,一家人只好住在赵府。
今日,是苏泓走马上任的头一天,早早的出门了。苏氏母女侍候过老母用完早饭,已回到院子。刚坐下没一会儿,孙氏牵着一双儿女上门来。女儿孙月年九,儿子孙桐年十,二人生的粉面娇俏,灵动俊逸,煞是惹眼。
“三妹,你怎么来了?”苏氏忙三人迎进门,笑脸盈盈,“几月时日,兄妹俩儿瞧着个头又往上蹿了不少。”
屋里没有丫鬟,苏采亲自倒了茶水递给姨母,这般也做的自然。
孙氏却把一切看在眼里,笑着接过茶水,转向苏氏道:“新来了一批绸子,你妹夫说质地顶好,让拿些过来。”
苏氏眼见着小厮将好几块颜色各不相同的绸子放到屋子,惊慌道:“三妹,你这是做甚,快拿回去!若是缺了衣服,我自会去置办。”
三妹夫是开绸庄的,虽说这几匹绸子是九牛一毛。光瞧一眼,便知其丰满糯滑,手感充盈。用做夏衫,定是轻薄凉爽,怕是要不少银子。
“自己去置办,还不是便宜了外人!可不能让我再拿回去,若外人瞧见,还以为咱们姐妹不合呢!”孙氏笑笑,转向苏采道:“采儿去选,挑些喜欢的颜色,余下的让人送到你舅母那儿去。”
苏采看看孙氏,再看看自家娘,后者点头准可,这才欢喜的去挑颜色。
一屋子的女眷,孙桐待着无趣,便随了送绸子的小厮去舅母院子寻赵晖玩去了。孙月自是喜欢跟姐姐待在一起,哥哥整日的上窜下跳,攀高爬低,哪是她一个姑娘能跟着的。
两个小姑娘一旁玩闹,苏氏和孙氏则坐在一起说些体己话。
“大姐,你也莫怪娘心狠,在身边照看着,也能放心些。再说,爹一去,怕是也担心着还能享多久的儿孙福。至于外头的人,也只会说是你们一家孝顺。”
大姐性格柔弱,万事以夫为大。过了这些年,就是没吃苦头,也不若其余几个姊妹过得宽裕。孙氏心想,好容易回来了,能帮衬的,自是不会不理。
苏氏哪里会不懂,只是自家丈夫…唉!
孙氏看了看苏氏,几经犹豫,还是道出了口:“我瞧着院儿里连一个丫鬟都没有,这怎么行!采姐儿好歹是个主子,怎亲自做这些端茶递水的活儿!我是姨母却是无碍。年后,采姐儿便十四了,也是到相人家的时候,你可得上点心。”
自己本是最大的,却总是叫弟弟妹妹操心,苏氏不由得面上一红,“你莫担心,丫鬟打发去弟妹那儿领供给了。你二哥他总是怕我们住的不好,我也不忍拂了他的心意。只是莫看你姐夫两袖清风,从未短过我娘俩,我这儿,满足着呢!”
说着拍拍胸口,竟有些少女的娇羞,“至于采儿,我跟他爹都商量着,家境其次,主要的还是会疼人。当然,咱家姑娘得看得上。”
“那可不!应了娘的那句话,短了谁,不能短了赵家大孙女儿!”孙氏说着笑,却并无半分争风吃醋的意思,她也是打心底疼爱这个侄女。温温柔柔的模样,就跟大姐年轻时一模一样。
“行了!咱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孙氏拉着姐姐的手,高兴道:“明个去我那儿坐坐,我想给月儿和采儿做两双绣花鞋,你帮我瞧瞧花样儿。”
“得,我也好好逛逛,添置些物什。”苏氏点头应道。
“对了!”孙氏忽的正色道:“你可听闻近日南郡来了一帮土匪,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那土匪头目身长八尺,腰阔十围。力大无穷,能单手举起一座石狮子!若是遇上这样的人,得赶紧躲开。”
苏氏听丈夫说起过,倒是没想到南郡这样安定、富饶的地方竟会出现土匪。今又有妹妹提醒,不由的谨慎了几分。
两姑娘在里间趴在窗台上看满院儿开得茂盛的石榴花,一团团,一簇簇,红得似火。
外间的谈话断断续续传来,苏采面上悄悄爬上了红晕,如那花儿般娇艳。
偏孙月懵懂的偏着小脑袋问道:“姐姐明年就要许人家了吗?”
苏采惊妹妹小小年纪,竟能这般坦然的讨论婚嫁,窘迫道:“小妮子胡说什么呢?”
孙月撅着小嘴儿,恼姐姐不肯对自己说。
苏采便挠着妹妹的痒,小丫头立马就笑出声,一面挡着姐姐的进攻,一面瞅准机会反击。姐妹俩笑闹成一团,银铃儿似的笑声传出窗外了,惊了树上的雀儿,又似听着欢喜,空中绕了好几圈儿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