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巨大圆弧在眼前,瞬间又变化做了花朵绽放,鼓点再次被敲击——众人赶忙看向了鼓面,竟然都没有墨迹沾染上去!
而乐正珺,足尖轻点,踏在没有画过的位置,走到了那画布的中间,另一只没有沾过墨的笔,则突然沾到了一旁的朱砂墨之中。
流水,河岸,树杈与红色的梅花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乐正珺的身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曼妙舞步一直都在各处游走着,跳跃着,绕开了所有描绘过的位置,她的鞋子没有沾上墨不说,鞋底也没有在画布上留下什么痕迹。
而红绸舞动之时,遮盖过众人的目光,一瞬又一瞬,红绸一轮又一轮地舞动,耳边的丝竹与鼓点声融为一体,那声音不断地提起了人心中的波澜,使得所有人都听得振奋不已。
便是在那鼓声之后,刹那间,那枝头上的红色梅花逐一绽放,就像是那红绸掠过的位置,红色的花朵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一般!
而之所以会让人产生这般错觉,是因为在画出花朵之前,乐正珺在每一处要开花的位置,都提前点上了花苞的形态。而红绸一旦掠过的瞬间,她的笔尖再次迅速点出了花瓣……
子芩正在一旁细心观察着乐正珺的每一步动作,她的舞蹈,画作,以及击打出的鼓点,无一不是恰到好处,令人更是惊诧的则是她的画作——子芩不禁感叹出声:“难道,她真的能听懂刚才我弹奏梅花三弄时的心情吗?这位乐正小姐,实在太厉害了!”
余安莲一直都很欣赏子芩的才华,她是自己敬佩的为数不多的女子。
而当子芩说出这句话时,余安莲也不禁仔细看向了地上的画卷。
“所谓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如今拿来形容乐正小姐,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了吧!”
余安莲跟着子芩一同称赞着,很快,周遭人群都开始私下点头赞许了起来。
“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平日里她便是那般素净的女子,可这一旦露出了本事……果真是惊为天人啊!”
兴安泽不禁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兴安荣在一旁,听着一左一右两个人的赞许声,只好继续笑脸相迎。
刚才,就在刚才,身边人来报说,当日前去“教训”虞清崖的那群人里,活着回来的其中一人,恰好认出了乐正珺就是当时在虞清崖身边的那个人。
兴安荣微微一拧眉,心中各种不解——这个乐正珺,为什么会认识虞清崖?
听那些暗卫们说,那个虞清崖的相貌绝佳,世间罕见,如果在街上遇见多半都能让人认得出来。
兴安荣猜测,那虞清崖不愿意与自己正面详谈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理由了。
难道他还能比千玉恒那张没被烧毁的脸更俊俏吗?
他没见过千玉恒,但听萧嫦芸提及过。
忽的,乐正珺的双手顺势一翻,两条红绸如同游龙一般地腾空竖起,两支笔被高高地抛上了天空,接着,稳稳地落到了她的手中。
她背着左手,将沾了朱砂墨的笔放在了身后,右手提着黑墨笔,在空白处提上了一首诗。
日暖香繁巳盛开,开时曾达千百回。
春风岂是多情思,相伴花前去又来。
这一刻,乐正珺是懒得再自己去想什么诗词了。
真要即兴而作,还不如在正月初一之时当天发挥更好了。
眼前,先堵住皇后的嘴才是自己首要的任务!
看着乐正珺所题之诗,子芩的脸颊微微一红,“这首诗,倒是选得应景。”
不经意间,乐正珺听见了子芩的话,看着她这娇美的容颜与纯净的笑容,她心中感慨——这般好女子,千万不能被人渣给毁了!
可为何当年的子芩久久没有出嫁,到了那般岁数,为何兴安沛还愿意将她娶进门呢?
前世自己死去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乐正珺就完全不知晓了。
想来,过去自己一嫁给兴安沛,就完全没了机会去好好了解与兴安沛无关的事了。
而如今的自己,才刚刚明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只是,想到此处,她突然觉得好奇——为什么乐正瑶今天没有来凑热闹呢?
再一个回旋转身撒开了两手上的笔,笔尾再次敲击到了鼓面,打出了最后一组鼓点。
她不经意看了一眼兴安泽的方向,见他正瞅着自己,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去。
乐正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一下,兴安泽可慌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一群称赞声之中,乐正珺鞠躬谢幕。
她将一对笔交给了紫苏,顾浅叶在她身后替她完全取下身上的红色长绸。
而后,只见顾浅叶突然将整条长绸用内力向上空再次一抛——一条直线顺流而下,顾浅叶看似没有动弹只是摊着双手,只见那长绸自己左右摇摆着,恰如其分地折叠落在了那双小巧的手掌之上。
当这长绸完全落下后,顾浅叶福了福身子,才捧着这一叠长绸走到一旁。
乐正珺看着地上的那一幅自己才完成的“绽梅待春图”,对眼前的萧嫦芸言道:“皇后娘娘,臣女献丑了!”
众人早已被乐正珺的这一番将舞蹈书画与音律共同融合到一起的表现手法所震撼,在这一大片的感叹声中,萧嫦芸自然是不能再对她挑什么刺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果然是慧心巧思得很呀!”
不远处,一支沧桑却又洪亮的男声亮起。众人皆站起身来,肃穆一礼。
“参见皇上!”兴兆雍早就知道今天皇后会在御园中举办这助兴节目的筛选之事。
虽然起初,他并没多想为什么皇后要这般做。
但当他听说了乐正珺的玉笛竟然莫名被毁,也就猜到了这御园中聚集女眷的真正目的。
“乐正珺,你与朕之间的约定,可还记得啊!”
兴兆雍笑看着眼前这双眼灵动的女子,乐正珺颔首回道:“臣女当然记得!”
她这嫣然一笑之中,仿佛是让兴兆雍忽的感觉到,自己看见了十六岁的宁国公主一般——那时候的宁国公主,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这个大女儿也是对自己孝顺得很,更是贴心的很,经常会在自己面前露出娇俏的笑容。
而刚才那弹指间流露出的笑颜,让兴兆雍不由自主地把乐正珺当做了宁国公主,这一点,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乐正珺似乎发现了兴兆雍有些发愣,她的笑容稍稍淡了些,可是眼里又含着好奇与关切,只是不敢问出口来。
见这女孩儿这一刻竟然如此纯真地看着自己,兴兆雍眨了下眼,而后手指向了那地上的画布。
“这是你刚才即兴所做的吗?”
“回皇上,确实是臣女刚才即兴所做。不过此番表演,倒也是在家中试了数回的。”
乐正珺看了一眼旁边的大鼓,兴兆雍满意地点了点头。
“若是可行,初一你就以此献舞吧!那天,北漠、西疆与南蛮三处使臣都会来我大兴,届时,你可得好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大兴女子的风范!”
“臣女谨遵圣谕!”乐正珺端庄回语微微一蹲身。
而兴兆雍,则一挥手,身边的总管太监手里提着金色圣旨卷轴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