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颜简正在喝水。他默然放下水杯,关闭了相关的新闻页面。
他将手放在脖子上,脖子上的红痕没有变淡。相反,红痕的颜色逐渐加深,从当初的鲜红变成了暗红,就像血痕在慢慢结痂。只是颜简仔细看过这道红痕,它不是伤口,也没有痛感,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印痕。但是他用尽了方法也无法除去这道痕迹。
想了一下,颜简将那块仿刻的白玉螭龙扣从抽屉里拿了出来。只是当他看清那块玉扣的时候,冷意从心底扩散至全身。
颜简清楚的记得他把这块玉扣放在抽屉里的时候,玉扣是完好的。而现在,这块玉扣黑如泼墨,一道裂痕从龙头贯穿至龙尾。
他轻轻碰了一下那道裂痕,玉扣顷刻就碎成了两半。
颜简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他将那块血玉从木盒里拿了出来,冲到楼下,驱车就朝着东郊的树林驶去。他要把这块该死的血玉给扔掉!
颜简已经顾不上什么超速不超速了,一路猛踩油门。就在他快要到达树林的时候,一辆重型卡车忽然从岔路上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颜简的车撞去。颜简猛打方向盘,车几乎是原地转了一圈,轮胎猛擦地面留下黑色的擦痕,更有刺鼻的橡胶燃烧味冲入鼻尖。而那辆重型卡车则直接冲到了河里。
颜简惊魂未定地紧握住方向盘,脸色煞白。他脑袋一片空白,浑身轻飘得知觉全无。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神,发抖的手拿起手机拨了122。简略地将事情讲清楚报了地址之后,他挂了电话。将血玉从副驾座上拿起,他走下车。
河面上,卡车半沉。卡车驾驶座没有人开门,没有人出来。颜简觉得他似乎在踩着棉花走路,脚下没有着力点。他拿着血玉走到河边,将血玉狠狠掷向河里。
血玉落到河里,渐起一朵小水花,然后沉没。
就这个动作似乎就耗尽了颜简全部的力气。他蹲下身,双手用力抱住头,头疼欲裂。
交警赶到,颜简漠然地看着交警忙碌,机械般的回答着警.察的问题。
做了笔录,又因为颜简的车上装有行车记录仪,所以颜简很快就被告知可以离开了。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司机长期疲劳驾驶,突发脑溢血,在车栽入河里之前就已经死亡了。
而颜简在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
只是——
真的是因为长期疲劳驾驶才导致的突发性脑溢血吗?
颜简不愿意细想。
颜简再也不愿意住在之前的住所了。他搬到了他另一处住宅,地处市中心,车来人往,人气极旺,晚上也依旧是热闹非凡。以前颜简嫌这里太吵,而现在,颜简却觉得这里更有安全感。
夜幕降临
颜简洗漱完毕后,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他脖子上的那道红痕红得刺眼。
虽然知道是徒劳,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拿着毛巾用力搓着脖子,想要洗掉红痕。脖子上,皮肤被他搓得通红,而红痕却没有淡去半分。
他将毛巾扔在一边,手紧握成拳,狠狠砸了一下洗脸台。手里传来的疼痛让他心底隐秘地升腾起了一股自虐般的快意。
而后,他再次抬头——
镜子里,他身后站着一个人,高大挺拔,一身铠甲,而头盔下却是一片漆黑。
那人抬臂,一把闪着冷光的长剑缓缓出现,那人举剑就朝颜简的脖子砍去。
颜简惊得猛然转头!却发现他身后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人!
他再次看向镜子,镜子里,他身后也没有任何人。就仿佛,刚才不过是他的幻觉。
然而,他忽然觉得自己脖子很疼,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镜子里,他脖子上的那圈红痕开始流血,从一开缓慢的滴血到后来的疯涌。颜简的手猛然卡住自己的脖子,在红痕处用力一抹。然后他将手摊在眼前,手掌很干净,没有血迹。
镜子里的“他”,脖子依然在涌血。
颜简头向右侧了一下,镜子里的人头也侧了一下。他动了动头,镜子里的影子也动了动头。然后,镜子里颜简脑袋就滚落了下来,切口就是那道红痕!
颜简吓得连连朝后退,他惊恐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现还完好地在自己脖子上时,他心里的恐惧却没有褪去半分。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脖子稍稍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挂在了脖子上。颜简的手朝着那东西摸去,入手的是熟悉的刺骨冰凉。
他将那东西用手托着送至眼前——
入目的,是那块更加艳红的血玉。
他用力扯下脖子上的血玉,脖子一阵勒疼的痛感过后,挂着血玉的绳被拉扯崩断。
颜简发现系在他脖子上的根本就不是绳子,而是一根长发。
他崩溃一般地大叫了一声,将手里的血玉飞快地扔了出去。一声清脆的玉石碰地声后,血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昏暗的角落里。
颜简几乎是连混带爬地跑出了浴室。身上的冷汗都濡湿了衬衫。
颜简觉得他在这个公寓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匆匆穿好衣服,他走出了大楼。
外面,车水马龙,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霓虹灯流转。颜简觉得自己像是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就连从前让他烦躁的汽车鸣笛声都让他感到亲切非常。
“先生,我觉得你需要帮助。”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颜简一跳。声音很年轻,但是话的内容却极合颜简目前的状态。
他心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期盼向后转去。
那声音的主人很年轻,画着很妖的眼线,左耳带着一颗钻石耳钉,穿着紧身牛仔裤。见颜简转头看他,笑得很暧昧。
他走上前,手搭在颜简右肩上,原本正常的声音嗲得让人头皮发麻:“哥哥,今天我们——”
还没有等这只站街鸭说完,颜简就一拳头打在了这只鸭子的右眼上。这几日的惊恐加上微渺的希望破灭,颜简心里一把邪火烧得他连眼睛都红了。
“你不要服务就算了,干嘛打人啊!神经病!”那鸭子气愤道。
“滚!”颜简吼道。
被颜简脸上的凶狠吓到,本打算敲颜简一笔的鸭子灰溜溜地走了,嘴里直嘟囔:“晦气!”
※※※
一切源头都出自那块血玉,而那块血玉则和他家祖传的白玉螭龙扣一模一样。两者都是古玉,显然这两块玉扣是有联系的。
颜简已经等不到他爷爷生日了。他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爷爷。很快,电话就被接通。
颜简开口道:“爷爷。”
“哦,是颜颜啊。”电话另一头传来老爷子慈爱的声音,因为接到孙子的电话,声音略带激动。
简单问过了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后,颜简就直奔主题,“爷爷,您知道有关祖传的那块玉扣的具体事情吗?”
电话另一头,老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怎么了?”
因为父母忙于工作,颜简可以说是他爷爷一手带大的。祖孙俩感情深厚,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颜简深吸了一口气,实话道:“爷爷,我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
电话另一头又是一阵沉默,颜简甚至能听到一声模糊的叹息声通过信号传至手机。
“你到我这儿来吧。”过了一会儿,老人缓缓道。他没有问具体事情,话语中也没有丝毫惊讶的意思,但是语气却带着沉重。
“嗯。”颜简应道,“我明天就回来。”
虽然颜简恨不得现在就回老宅,但是现在已经很晚了。颜简老家所在的城市离这里有三小时的路程,即使现在开车回去,到老宅也要半夜。他爷爷年事已高,颜简不想打扰老人休息。
在二十四小时店熬了一夜,天一亮颜简就开车离开了这座城市朝老家驶去。
颜简的老家是一座江南小镇,古老且富裕。
颜简的祖父退休之后就回到了老家,住在老宅。颜简家的老宅也很有些年头了,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小院,粉墙黛瓦,两层的堂屋,雕梁飞檐,马头墙错落。虽然古旧,但是每代人都会大规模修缮这座宅子,所以并不破败。
一级级走过石桥,颜简站在老宅的门前。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回来了,老宅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
通向大门的斜砖路,砖块之间的狭小缝隙被结缕草填满。半开的大门被微风吹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走进院子,颜简就看到一个老人,坐在藤椅上。藤椅前是一张原木色的方凳,凳子上摆着一套紫砂茶具。老人正捏着紫砂小杯的柄啜了一小口茶。
眼前温暖的画面让颜简眼眶一热。
“爷爷。”颜简喊道。
老人转头看向颜简,高兴地站了起来,“颜颜回来了啊。”当他仔细看了看颜简后,心疼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颜简将带给老人的补品放到堂屋后,祖孙俩说了很多体己话。因为知道颜简要回来,所以颜简的奶奶一大早就出门买菜去了。
最后,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那块祖传的白玉螭龙扣。
老人脸上凝重了起来,对颜简说道:“我们去书房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