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会这个产物产生的初期就曾有君王为它规矩立下:三日一朝,可自古自今最不缺的就是勤政爱民的君王。
在前朝中期的时候,有一位想要中兴的皇帝开创了一日一朝的先例,甚至前朝倒数第二任皇帝在位的时候更是来了一个一日两朝,早朝之后还会有一个午朝,让得当时的官员苦不堪言。
如今的皇帝楚政虽说对于处理政务一事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喜爱,但所幸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只是取中的两日一朝,还算能让底下的官员能够休息休息。
今日正好不用上朝,所以今天早上的临安街异常安静,这让本就是门可罗雀的太师府变得更加凄清。
吕祥瑞的太师府真的不大,甚至还比不上那些四五品官员的宅子,京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太师吕祥瑞在年轻时候曾有过一个妻子,只可惜未能给他留下一儿半女的就魂归了黄泉。这之后,太师吕祥瑞就终身未未娶了,就算是皇帝做媒也没用。
府里除了吕祥瑞本人之外,就只有四个从年轻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的老仆,这四人年轻的时候是他的侍卫,他也曾劝过他们离开,可他们都不愿意,说是当了你的护卫,就要护你一辈子的周全……
很是突兀的,一个身穿便服头戴帷帽看不清楚面貌的男子出现在了太师府前。
“咚咚咚。”
看门的老人看着门外的这个男子多少有些疑惑,他是知道自家老爷在朝中的情况的,根本就没几个朋友,大多他都认识,可在他的印象里根本就没有眼前这个人啊!
“你找谁。”
“我来找太师有急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老先生进去通报一声,另外…”
说着,来人四下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
“不要声张!”
老仆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就让他在门外等着,自己转身进去通报去了。
没过多久,那个老仆就回来带着那个陌生男子一起进去了,在书房里见到正在看书的吕祥瑞,准确的来说不是看书,而是在挑毛病,因为被带进来的男子一眼就在那本书上看见了四个字的批注:狗屁不通!
“你是谁?找我何事?想干什么?”
吕祥瑞的三连问拉回了那人的思绪,只见他取下了自己帷帽露出了真面目,这让对面的吕祥瑞认清了来人。
“是你!我见过你,好像是吏部的一个考公员外郎,嘶,叫什么来着…”
吕祥瑞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
“太师,小人叫戚白鹤。”
“对对对,就是你,你来找我什么事。”
昨日还在吏部衙门里批阅试卷的戚白鹤从怀中抽出了一沓纸。
“太师,吏部里考生的试卷是不让带出来的,所以下官就悄悄抄录了一份带出来,您慧眼识珠,看看这两份试卷里那一个是本次科举考试的第六名。”
吕祥瑞接过试卷只扫了一眼就拿起钱大宝的那份答卷平静的说到。
“这是第六名。”
戚白鹤的眼神中闪过惊讶神色,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学问太小而没能看出那首《大石头》的妙处。
吕祥瑞看着他的反应哈哈大笑到。
“如果是另外一份试卷得了第六名,你也就不会来找我了。”
戚白鹤恍然。
“太师果然高见。”
吕祥瑞的大笑声音没有停止。
“不是我高见,是你的官家功夫修炼得还不到家,拿起这两份试卷跟我一起进宫一趟吧!这次,你算是给了我一个机会,我不敲碎他们的牙就算他们没长!”
戚白鹤面露难色,似乎不太想进宫去,因为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暴露了嘛!
“你怕个屁呀,和你这样的笨蛋说话就是费劲,老夫既然敢带你进宫,那自然就会护你周全,说不定,还会送你一场造化,别人要是有这样的机会早就背着我,偷着乐去了,只有你这蠢货还在这里看不清楚形势。”
被骂了一通,戚白鹤才醒悟过来,大喜过望。
“谢太师提携。”
…
不上早朝的时候,东华门是不开的,不过太师这样的人物想要见皇上还是很容易的,都不用通报就有侍卫自觉的带着吕祥瑞他们向摄政殿走去,看来,楚政已经打过招呼那些人要见他是不需要禀告的。
“老臣吕祥瑞拜见皇上。”
刚一进到房间,吕祥瑞就看见了还在奏折的楚政,心想,这平日里也没见过有几个人递上折子的啊,那皇上他哪儿来这么多折子批阅呢?
“老太师主动进宫来见朕可是很少见呐,不知道老太师这次来又要…”
“皇上,这次可不是老头子我要找麻烦,是我身后这位考公员外郎有事要奏,可又怕自己事后被人报复,这才找了老头子我当一个担保人而已。”
经过吕祥瑞的提醒,楚政才看见了他身后的那个小小的五品员外郎。
“吏部的戚白鹤,朕没记错吧!有什么事朕给你担保就是了,何必去麻烦老太师呢!”
“臣不敢!”
戚白鹤可不是苏望、吕祥瑞他们这些算得上楚政半个长辈的高官,面对皇上这种开玩笑的口吻可是被他吓得不轻,一下子匍匐在地。
“好了,好了,朕也不吓唬你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蠢货,还不快站起来!”
吕祥瑞伸脚踢了戚白鹤一下,他才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
“回皇上,这事还得从…”
戚白鹤一边从胸口里面掏出了那两份试卷放到楚政的桌子上,一边把自己在阅卷时遇见的情况说给了楚政听。
“这么说来,你的意思就是要弹劾那孙流芳咯!”
听完了讲述,楚政并没有表现得如何生气,语气依然平稳,这让戚白鹤觉得自己这趟进宫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难道…目前皇上还没有动科考这事儿的意思。
“皇上,这孙流芳老臣清楚,不是什么好鸟!依老臣所见,早就应该把他推出去砍头了。”
“在太师你心里,朕金銮殿里的臣子怕是得有一半被砍头了。”
楚政看着这个一言不合就砍头的老头说到。
“哈哈哈,怎么会呢?最多也就三分之一,可不敢再多了!”
楚政语气玩味的说。
“是不敢,而不是不能?”
说完之后,他没有再给吕祥瑞说话的机会,而是摇头晃脑的说到。
“本来是准备过两年看看书院成效后再解决此事的,不过既然你们已经提出来了,那今日就把此事解决了吧!”
“来人呐,去吏部!”
说走就走!很快的,楚政他们一行人就在无蝉的安排下一路杀向了吏部衙门所在的地方。
“皇上驾到!”
还没到门口,无蝉的尖锐嗓音已经传遍了整个吏部衙门,不一会儿,就看见孙流芳带着一大群身着各式官袍的官员出来接驾。
才一出来,孙流芳就看见了跟在皇上身边的隶属于自己的一个员外郎,他突然就觉得,今天的事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了。
“臣参见皇上!”
在孙流芳的带领下,一众官员全都跪倒在楚政的脚下。
“孙爱卿,朕今日来就是想看看科举考试的改卷情况的,不打扰吧!”
怕什么来什么,看来真是那个叫作戚白鹤的小员外郎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虽然孙流芳已经在心底打算除掉这个戚白鹤了,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的内心里一样的惶恐不安。
“岂敢劳烦皇上说打扰二字,不知皇上想知道些什么情况?”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朕听说了本次科举的第六名钱大宝学问才气都不小,所以就想见见此人,烦请孙爱卿差人去把他请来吧!”
“这…”
孙流芳有些犹豫不定。
“怎么了?要不我差人去请?”
“不不不,怎敢劳烦皇上大驾,臣这就让人去把钱大宝请来!”
“好,那朕就在这儿等着!”
说完了之后,楚政就闭着眼睛在龙撵上休息了。而孙流芳早就已经是满头大汗,两股战战了。
孙流芳在这种难受到极点的压抑状态下站立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那白日里还在回梦楼里挥霍无度的钱大宝总算是被带了回来。
“钱大宝,前面这位就是皇上了,还不快跪下,说话什么的注意一点!”
来人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表情甚是憨傻,嘴角时不时的还会流出口水。
这钱大宝是头一次进宫,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直到孙流芳说话才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臣参见皇上。”
这钱大宝嘴角的哈喇子都还没擦干净就跪了下去,还学着见到的那些朝廷命官的样子自称为臣。
说完之后,也不等楚政说话就自顾自胆大妄为的站了起来,然后就一个劲儿的盯着楚政看,让在一旁站在的孙流芳急得直跺脚。
“你就是钱大宝!”
“回皇上,是我!”
因为去叫他的人说是皇上欣赏他的才华,所以这个时候的钱大宝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还想着皇上会赐他一个什么官。
“呵呵呵,其实朕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有什么事儿皇上您直说,我爹给我说了,这天下就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儿,而我钱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钱大宝拍着胸脯给楚政保证到。
“哈哈哈,这话也对,不过这事儿和钱没关系,是朕手里面有一件案子判不清楚,想请你来看看。”
“成,成!皇上,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好啊,来人!”
楚政说完之后,早就准备好的吕祥瑞和戚白鹤就上场了。
戚白鹤的耳朵上还绑了一块白布。
“钱大人,钱大人,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吕祥瑞扮演的施害者率先开口说话了,看得出来,他的演技十分精湛,毕竟年轻的时候就和苏望他们一起在楚天的面前演戏了。
“有什么冤情只管说来,本大人给你做主就是。”
“大人,这厮诬告我,说是我咬伤了他的耳朵!”
“哦,你为何要诬告他咬伤你的耳朵呀!”
钱大宝扭头看向了戚白鹤。
“大人,我…我没诬告他,就是他咬伤的我的耳朵。不然我怎么不诬告别人,偏偏就要诬告他呀!”
和吕祥瑞比起来,戚白鹤在演戏的时候就紧张太多了,尤其还是在皇上的面前。
“也对啊!那你说说,为什么他只告你,不告别人啊!”
钱大宝又扭头看向吕祥瑞。
“大人,真的是他自己咬的,就像这样,他站在凳子上,自己咬伤了自己的耳朵!”
吕祥瑞一边说着,一边把嘴咧向自己的耳朵那边,滑稽至极。
“好啊!你竟敢戏弄本官,明明就是自己咬伤的耳朵还敢诬告别人,看我不…”
“够了!”
钱大宝的官瘾都还没有过足就被气愤到了极点的楚政给打断了。
“孙流芳啊孙流芳!这就是你替朕选出来的第六名吗?还自己咬伤自己的耳朵!这样的猪脑袋也能是第六名?你是当真以为朕不敢取你的人头吗?”
“老臣罪该万死!”
早就汗流浃背的孙流芳立马跪倒在地,把头撞到地上砰砰直响,只几下的功夫地面上就染满了鲜血。
这种时候,要是还强撑着不认才是最傻的呆子,直接认错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没有理会把头都给磕烂了的孙流芳,楚政扭头看向了戚白鹤。
“戚白鹤!朕给你一个机会,以后你来替朕考核这天下士子怎么样!”
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脑袋的戚白鹤有些晕乎乎的,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种关键的时候还是要靠吕祥瑞伸出了他的关键一脚。
“蠢货,还不跪下谢恩!”
“臣…戚白鹤定不辜负皇上厚望!”
他同样的跪倒在地,以头敲打着地面,紧跟着也是鲜血流了出来,和孙流芳的场景如出一辙。
不过,相同的场景之下,两人的心境却是完全的不同。
一人天堂,一人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