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家丁声音震天地答应着,就要上前拿人。
杜晋考听说要把他送衙门,先被唬住了三分,又听说要牵连帮他定立婚约的那些个人,更是心惊肉跳。心下暗暗后悔,不该听他那大姐夫的教唆,说出这等谎话来。
眼见那两名跟自个儿体格仿佛的壮汉气势汹汹地逼近来,慌乱之下,脱口喊道:“等一哈,等一哈,这婚书不是跟王家娘子定哈滴。”
赵妈听他一着急,口音都重了许多,强自压下上扬的嘴角,抬手止住那两名家丁,沉声问道:“那你是与何人定下的婚书?”
“是王家奶奶。”杜晋考声音微颤,眼睛睃着那两名小山一样立在跟前的家丁。心里思量着,这两个跟城外那些细胳膊瘦腿儿面皮白白的仆从完全不同,若是真个打起来,他恐怕要吃苦头。
“王家奶奶是哪个?”赵妈追问道。
杜晋考定了定神儿,“是王家娘家的家婆。”
姜妈原想吓唬他一下,再拿了婚书上那个多了一笔的“窦”字逼问,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招认了,便招翠屏去传话。
赵妈得了嘱咐,朝杜晋考冷笑一声,“你与王家奶奶是何时定下的婚约?那王家奶奶可是跟你要了大笔的礼金?”
见杜晋考迟疑着不答,又冷笑一声,“这位公子,你今日所说的话,我家主子是要派人去西安城一一验证的,你最好说老实话,若是有半句谎言,可是要吃官司的。
有这许多人作见证,也不怕你到时反口不认。”
杜晋考心知此时再遮掩已是无用,透过那两名家丁中间的空隙,盯着屏风后面那道模糊的身影,“我不是故意说谎的,那天王家奶奶找到我……”
“那是哪一天?”赵妈打断他。
“去年正月二……二十五。”说这话的时候,杜晋考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下去。听到围观之人嗡嗡议论,脸上阵阵发烫。咳了一声,将心中的羞愧压下去,接着道。“王家奶奶说王家娘子走的时候交代了,要把简姑娘许给我当媳妇儿,问我要三百两银子的礼钱儿。”
王家奶奶跟王家娘子是什么关系,发生过什么事情,他并非没有耳闻。就在简兰及笄不久。那王家奶奶还找上门,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想要逼着王家娘子将简兰许给一个老财做填房,结果被母女两个并那丫头合力打了出去。
他怕王家娘子没了,简兰一个弱女子敌不过王家奶奶泼悍,被她胡乱许配给什么人。白天混在帮忙料理丧事的人里面做活儿,晚上就守在那小院门外。
大概就是这样招了王家奶奶的眼。
他本就对简兰有意思,王家奶奶找上他,说要将简兰许配给他的时候。他别提有多喜欢。也许是潜意识里认为简兰嫁给他,比起嫁一个老财做填房要好得多。所以他没有想过去辨别王家奶奶那话的真假,甚至没有想过去问一问简兰的意思,就满口答应下来。
他酿酒的手艺不比杜老汉,也没有那份执着和热情,接手酒坊之后生意大不如从前,只能勉强度日罢了。为了凑齐礼金,他将酒坊转手卖掉,得了四百五十两。
三百两换回一纸婚书,剩下的银子准备去后巷赁个小院子。跟简兰同巷而居,待彼此的孝期过了就马上成亲。
等他安顿好了,终于鼓起勇气去敲门的时候,发现那小院已是人去屋空。问了左邻右舍。才知道在订亲之前,他的未婚妻就带着丫头离开了。
他着急忙慌地去寻王家奶奶要人,同样是人去屋空。跟租了王家铺子的人细细打听,说是王家奶奶跟老汉收了他们两年的租子,不知去哪里投奔远房亲戚了。
又寻着熟人打听了一圈,得知简兰并不是跟王家那俩老的一道走的。而是去寻她的亲生父亲了。至于去哪里寻,众说纷纭,没个准谱儿。
他无处去寻,只能赁下简兰住过的小院,等她回来。
上个月,他偶然间从客商的口中听说,济南府简家新近认回了一位庶出的小姐,据说那小姐跟简家一位嫡出姑娘长得一模一样。还说什么双生女不祥,所以一出生就被寄养在外面,成年才接了回去,作为挂名嫡女许了人家,婚期就定在八月十八。
听到“简兰”的名字,他便坐不住了,跟姐姐妹妹拆借了些银子,一路跟着往济南府走的商队,找了过来。
他那大姐夫有些学问,是见过世面的人。听说简家是济南府数一数二的大户,便说这门亲事人家怕是不能认,劝他死了这条心。他认为简兰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不认账的姑娘,坚持要来。
他大姐夫劝他不住,便寻了一个在衙门做事的刑房帮他验看了那纸婚书。教他如何拦截花轿,别人问什么他要如何应对,又嘱咐他说大户人家惯会使一些阴毒卑鄙的伎俩,叫他千万不能离了人眼,不能让婚书离手等等。
与他如此这般商定好了,才放了他出门。
可惜他骨子里到底是个老实人,经不住人家三言两语吓唬,便把实话给说了。
昙姑的公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姜妈也听简莹的前身儿说起过,听杜晋考的话,心下已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了**分。
定是那老窦氏谋算着等昙姑死了,简兰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无依无靠,只能落进她手里由着她摆布,大可以卖了或者许个有钱的人家,换一笔银子来花花。
却不知简兰早得了昙姑的嘱咐,头七一过,便带着丫头偷偷离开西安。老窦氏眼见自己人财两空,颇不甘心,便将主意打到了酒坊家的傻小子身上。借口昙姑受所托,定下亲事,诓了杜晋考一笔银子。
虽说杜晋考被那王婆骗了很是令人同情,可他自己太天真,也怨不得别人。
招手叫过翠屏,又低声嘱咐了一串话。
赵妈得了授意,便高声说道:“同城住着,公子想必也知道,我家小姐从不曾入过王家籍谱,母女二人早在多年前就与王家决裂,分家另过,跟王家奶奶形同陌路。
我家小姐上有曾祖与祖母,下有亲父嫡母,她的婚事,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做主。
公子手中的那张婚书,实作不得数!”
杜晋考一听这话立时急了,“咋个作不得数?饿去衙门问过咧,王家娘子没了,王家奶奶就是她最亲的人。不入籍谱,也是她堂姑奶奶,做得了她的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