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葑菲院,简莹的心情就跟这二月的天气一样阴霾。思绪也如那风中的柳条一般,起伏不休。
脑海之中有那么一个念头,她越想忽略,越想否认,它的存在感就越强烈。
“二少夫人,您没事吧?”雪琴瞧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上前搀住她的胳膊。
简莹闻声回神,才发觉自己手脚冰冷,两条腿也有些虚颤颤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道。
“刚过巳时。”出来的时候,雪琴看过刻漏,是以答得十分笃定。
简莹顿住脚步,望了望乌云堆积的天空,呼出一口白气,“才巳时吗?”
这个早晨还真够漫长的!
雪琴听了这话,只当她想要散步打发时间,忙劝道:“二少夫人,这天儿越来越暗,怕是要下雨了。您身子不舒坦,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简莹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改了主意,“走,去茗园。”
雪琴虽不知她去茗园做什么,可不管什么事,总归是去见二少爷的。乐得他们夫妻有来有往,便指使彩屏回采蓝院取一件厚的披风,再拿几把伞过来。
自己和元芳陪同简莹先走一步,出了后院,直奔茗园而来。
今天第一天开课,高太医急于知道这个曾经被栾太医看中的弟子资质如何,周漱也迫切地想要敲开医学的大门,师徒两个都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
高太医听说周漱这阵子一直在研读医书,便随手取了两本进行抽查。
周漱虽称不上倒背如流,可但凡看过的内容,都记了个八~九不离十,偶尔还能说出几句独到的见解。
高太医对他记忆力和理解力还是很满意的,然而能不能成才,现在还说不准,需得领进门之后,雕琢一番再看。
翠峰进门送了茶,却没有立即退下。站在一旁目光闪烁,几次欲言又止。
高太医眼尖地瞧见了,便笑着问道:“你可是有事要向二少爷禀报?”
周漱也扭头看过来,“什么事?”
翠峰感觉他的语气有些不悦。赶忙说道:“二少夫人来了,听说您正在跟太医讨教,吩咐不要打扰您,就去隔壁屋子等着了。”
自从嫁进王府,简莹只来过茗园三次。一次是为了周沁跟滕少爷见面的事,一次是昨天,再有就是这一回了。
这么冷的天,以她的性子,定会赖在暖暖和和的屋子里。若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怎会一反常态地出了门?
念及至此,周漱的心立时揪了起来,又不好撇下高太医自己离开,便按捺着焦急问道:“她没说什么事吗?”
“没有。”翠峰答了这话,顿一顿。又补充道,“小的瞧着二少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高太医见周漱眉头拧得紧紧的,善解人意地插话进来,“学医在于日积月累,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二少夫人想是遇到了为难的事,来寻二少爷拿主意的。二少爷还是赶快瞧瞧去吧,莫让二少夫人久等了,我们下午再继续探讨便是。”
周漱心知自己揣着这样一桩心事,也没法子心无旁骛,专注于眼前的事。跟高太医告罪一声。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进到隔壁屋子,就见简莹抄着两手站在多宝阁前面,似在欣赏,又似在出神。
“娘子。”他几步奔了过来。两手按在她肩上急急打量,“你没事吧?”
简莹望着他写满关切的脸庞,只觉如鲠在喉,吐也不快,不吐也不快。
她不说话,周漱就更急了。“娘子,到底怎么了?”
“我刚才去见了文庶妃。”简莹慢慢地说道,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说才比较妥当。
周漱闻弦歌而知雅意,期待地扬起眉毛,“可是打听到什么了?”
“算是吧。”简莹有些支吾地道。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感觉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跟铁块一样沉重,于是耸了耸肩。待他惊觉松手,便自顾自地走到暖榻上坐下。
周漱见她这般态度,直觉不是什么好消息,跟过来挨着她坐了。手臂圈在她的腰上,柔声问道:“文庶妃都跟你说了什么?”
简莹闭了闭眼,心说罢了,越是顾虑越是开口。这样磨磨唧唧的实在不是她的风格,还是一吐为快吧。
打定主意,便侧过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周漱,你听好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是站在客观的角度,而且是在一定的理论基础下得出来的结论。
你可能不太容易接受,但是我希望你听的时候,能尽量保持冷静和理智。”
周漱心中那股子不祥的感觉愈发浓烈了,揽着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紧了一紧,“娘子,你有话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简莹深吸了一口气,“我怀疑老太妃是被你……咱们母妃害死的。”
周漱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炸开了,将他的思绪震得七零八落,久久不能聚拢在一起。就那样睁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她。
“周漱?”简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拿手碰了他一下,见他没反应,就又碰了一下,“夫君?”
周漱缓缓地回了神,一把推开她,“不可能!”
简莹被他推得身子一歪,就从暖榻上掉了下来。好在眼疾手快,抓住暖榻的边沿,稳住了身子。饶是如此,膝盖还是撞了一下,半条腿都疼麻了。
这个时候也没心思跟他计较,拿手揉了一揉。待疼痛稍稍缓解,复又转到他面前。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最难以启齿的部分已经说了出来,余下的说起来就没那么困难了,“不过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父王跟母妃原本十分恩爱,除了杀母之仇,还有什么能让他们一夜之间恩断义绝的?
文庶妃也说过,父王酒醉之后曾经把她当成母妃,质问她为什么那么狠心,让他失去这世上最在乎的两个人,变成孤家寡人。
文庶妃以为父王是因为母妃先于自己过世,太过悲痛,理解成另外一种意思。可如果不是那种的意思,只是字面意思……”
“住口。”周漱厉声喝断她,“不许你这样侮辱母妃,你没有见过她,根本不了解她,你什么都不知道!”
简莹被他两眼冒火的样子骇住,怔怔地道:“我没有侮辱她……”
“我让你住口。”周漱再度喝断她,“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们之间就结束了。”
面色阴沉地扔下这话,便毅然决然地推开她,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