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晓笳打听回来的消息,周漱先后有过七八个通房。多半有名无实,待不长远。
有熬不住,自请放出府去或者配了人的;有惹了事,被赶走或是发卖了的;还有被人相中,跟周漱要走了的。
在周漱身边坚守至今的,只有灵若、君萍和妙织三个。
灵若年纪最大,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原先是方氏身边的二等丫头,十五岁就被送到周漱身边当通房了。
当时周漱刚刚露出弯弯的小苗头,济安王授意方氏帮着找几个通房丫头,扳一扳他的毛病。
方氏在自己房里挑了许久,最后挑中两个人。
一个是大丫头紫鹃,端庄娴静,处事沉稳。
另一个就是灵若,模样漂亮,能说会道。
原想这两款总有一款能讨了周漱的喜欢,谁知把人送过去的当天晚上,紫鹃就投缳自尽了。
下人们都议论说紫鹃是觉得自己下半辈子没了指望,心灰意冷,才自尽的。
方氏却不这么认为,挑人的时候她并没有强迫,而是征询过两人意见的,紫鹃和灵若都表示愿意去伺候二少爷。前脚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就自尽了,实在太奇怪。
私下里叫了灵若来问过,可什么都没问出来。
按照灵若的说辞,去的时候她就跟紫鹃约好了,每人一晚轮着去周漱房里伺候。因她还在小日子里头,第一晚就由紫鹃去了。
紫鹃走的时候好好的,还仔细打扮了一番,出门就没再回来。她只当紫鹃讨了二少爷的欢心,被二少爷留下过夜了,心里又羡慕又嫉妒,翻来覆去很晚才睡下。
谁知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听说紫鹃吊在仓房里。
方氏也找过那晚当值的丫头婆子审过,也是一问三不知。都说紫鹃只进二少爷房里送过一碗汤,不到一刻钟就出来了,之后就没见过人了。
济安王怕事情闹大,有损济安王府的声誉,并未惊动官府,叫人将紫鹃厚葬了事。
那一刻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周漱和紫鹃的鬼魂知道了。
因为这件事,灵若受到牵连,一次都没有近身伺候过周漱。顶着通房丫头的名分,干什么都不尴不尬的。后来求了房妈,到茗园帮着除草剪枝,做些还算体面的活儿。
君萍比灵若小几岁,今年还不到二十,是周漱陪萧铮去北边儿狩猎的时候,从一群土匪手里救出来的。
因伤了脑子,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身份来历一概不详。君萍这个名字,还是周漱给取的。
进王府之后,就由方氏做主开了脸,给周漱当了通房丫头。
大概因为是自己亲手救下的人,情分不同,在所有通房丫头里面,周漱对她最为和气,偶尔会吩咐她去打扫书房。
妙织年纪最小,周漱和简莹定亲前不久,才被方氏挑中送过去的,刚满十六岁。
周沅跟周漱越走越近,方氏唯恐周沅被周漱带坏了,便挑中妙织。
妙织身材高挑,长手大脚,模样在女孩里面不算顶漂亮,说话做事颇有几分男孩子气。方氏看中的,也正是她的中性之美。打算用她作为从男到女的过渡桥梁,将周漱一把掰直了。
可惜没什么用,妙织一出场就被送进茗园,跟灵若凑一堆儿拔草去了。
简莹看着三个各有千秋的女子,心说可惜了,这要搁在原来的年代,好好捯饬捯饬,哪一个不是妥妥的女神?搁这儿只能守着一个通房丫头的名分,慢慢熬成女神经。
家里放着三朵娇花,却跑外面去啃野草,周漱还真是个有福不会享的。
不过她可没打算客串护花使者,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妇女解放运动什么的。一个人太冷清,大家一起守活寡才有意思嘛。
因早就把这三个当成一条船上的人了,笑起来格外亲切,“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你们是谁我也大约知道,自我介绍就免了。
甘露,看座。”
“是。”甘露答应一声,引了三人落座,又吩咐小丫头端上茶点。
三人猜不透简莹找她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哪敢放开了喝茶吃点心?都斜签着身子坐了,低眉顺眼,一副恭听教诲的模样。
简莹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才又笑道:“我叫你们来没有旁的意思,就是想认认脸。
都是在一口锅里吃饭的人,以后要常来常往,好好相处才是。”
君萍和妙织都低头应“是”。
灵若毕竟年长一些,主意也多一些,有心探一探简莹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便谦卑地接起话茬,“二少夫人太抬举我们了,您是主子,我们是下人。
主子有命,下人听命,岂敢僭越,跟您在一口锅里吃饭?”
简莹若是连她这点子小心思都瞧不出来,就白活这两辈子了,有意逗她道:“这么说,你是不想跟我在一口锅里吃饭喽?”
灵若立时变了脸色,从椅子上滑下来,顺势跪在地上,“婢子拙嘴笨舌,不会说话,若是说错了什么,还请二少夫人恕罪。”
另外两人也不敢再坐着,神色惶恐地站了起来。
简莹示意甘露将灵若扶起来,笑着嗔道:“我不过开句玩笑,瞧把你吓的。
早知道你胆子这么小,我就不跟你逗闷子了。”
灵若赶忙福了一福,“是婢子不识好歹了,还请二少夫人莫怪。”
“不怪,不怪。”简莹笑吟吟地摆手,“你们快坐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叫你们来罚站呢。”
三人齐声道谢,各自坐回去。
“你们喝茶。”简莹让道。
三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茶盏,沾了沾嘴唇就都放下了。
简莹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们都跟了二少爷不少年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以前没有女主子就罢了,如今我进了门,就不能放着你们不管。我跟二少爷商议过了,打算禀过王妃,就抬了你们做姨娘……”
听了这句,三人齐齐抬头看过来,眼神里有惊,有疑,却不见多少喜色。
简莹见了暗暗叹气,济安王府到底让她们吃了多少亏上过多少当,这才十几二十岁就神经了,送上门的好事都不敢接着。
也懒得多费口舌解释,对门外招了招手,“把东西拿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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