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妖月将抬起的右脚收了回来,举目凝望,前方是一片清脆竹林,清幽静谧,既没有鸟兽鸣叫也没有修士身影,但五感敏锐的秦妖月还是察觉到一丝危险的临近。
将呼吸逐渐减弱,直到最后,完全不用口鼻呼吸,如同整个人在山前消失。
秦妖月此时的修为已经可以让她只用灵气就能存活,这是普通凡人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半响,一抹莹白亮光从两根竹枝中间跃了出来,秦妖月抬眼就对上一张人脸,想也没想就将挂在臂间的白练甩了出去,直接同那飞来的人脸对上了。
等那人脸忽闪转身躲避白练,秦妖月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人脸,分明是一张长着人脸的鸟兽。鸟兽身长数尺,双翅丰满,人面虎牙,脚似钩爪,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居然不是长在脸上,而是在张开羽翅的腋下!
秦妖月曾在地志中见过这种妖兽,名鸮,据说是一种专吃人的妖兽。
手腕一抖,一头还盘绕在她手腕上的白练得到驱使,飞向鸮的另一头极快地一扭,直接朝那鸮的脖颈绕去。
鸮嘶鸣一声,听在秦妖月耳朵里似婴儿啼哭,又尖又细,未免它逃窜,秦妖月在白练中打入一道灵气。有秦妖月相助的白练越发灵活,几次躲过鸮又尖又利的钩爪和长喙,趁它不备,一连将它粗劲有力的脖颈缠绕了好几圈。
那鸮一时被俘,挣扎得更加激烈,腋下眸光也泛着冷冽和恨意。
“我本不想伤你,是你想偷袭于我。”秦妖月直视其锋芒,却不想那鸮突然仰天长啸,秦妖月以为它在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发出悲凉之声。可是,那声音里居然夹带了可怕攻击,等双耳和丹田都被震得发颤发疼,秦妖月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
掌间一松,那鸮就脱离了白练的掌控。
鸮逃脱后,并没有立刻逃走,反而在秦妖月头顶盘旋回绕,偶尔发出一两声长长的嘶鸣。看向下面捂着耳朵皱起眉头的秦妖月,那一双藏在腋下的眸子里,竟充满了挑衅和幸灾乐祸。
秦妖月趁它停歇空档,双手极快结印,连法咒都不用念,直接汇聚出数十个中级火球术,朝那尖着嗓子怪叫的鸮砸了过去。
一团接一团拖着火尾的热辣火焰,像是要将鸮活活吞噬,从四面八方各处汇集,堵住它上天下地所有的出路,只等着将它烧成灰烬。
只是,秦妖月没等到鸮的惊叫,反而等来一声重哼。戴在左手的青铜白纹戒指猛然大跳,但秦妖月已经来不及应对。那声音犹如一根带钩的利刺,猛地扎入她的脑袋中。
“嗯——”秦妖月面色一白,后退一步,嘴角缓缓淌下一丝血迹。她随意的抬手抹去,但其实心里已经千转百回,暗生警惕。
到底是什么人,还没有露面,只凭一声冷哼就将筑基中期的她打伤?秦妖月既好奇又戒备。
“阿弥陀佛,小僧玄净,还望道友手下留情,留这贪玩的畜生一命。”
竹林中,缓步走出一个体态臃肿,身披袈裟,手持禅杖的光头和尚。那和尚剑眉倒竖,口眼斜飞,面相丑陋,丝毫看不出慈眉善目之相。他单掌立在身前,腕上垂挂着一串黝黑描金漆的大佛珠。
这和尚刚一出现,一直对着秦妖月叫嚣的鸮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扑闪着羽翅,对上秦妖月的眸光更加有恃无恐。和尚抬手在鸮的脑袋上拍了拍,似乎在安抚它。
秦妖月对着光头和尚点点头,算是回礼。
并不是她待见这和尚,只是刚刚那一声令她受伤的冷哼,让她十分忌惮。而且她从未同佛门修士交过手,更别说她看不出这和尚的真实修为。
玄净和尚笑了笑,可那笑容扯在他变了形的脸面上,怎么看怎么怪异,就好像那张脸不是他的一样,“道友是第一次踏足鬼岛吧。”
鬼岛?秦妖月心里大惊,但面上还端得沉稳。她怎么传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鸿蒙大陆能称得上鬼岛的地方只有一个,幽州鬼岛。正是数年前翟青失踪前最后停留的地方。也很有可能,他还在这鬼岛上。
“玄道友对这鬼岛可熟悉?”既然光头和尚安抚了鸮,秦妖月自然也收回了白练,只是她对和尚的戒备一刻不少,右手一直随意的搭盖在左手上;“可否告知一二。”
“如果道友是第一次踏足,小僧奉劝你一句,哪里来回哪里去,切莫再往山上去了。现在回头,或许还来得及。”
秦妖月觉得这和尚知道些什么,只是卖着关子不告诉自己。
秦妖月也笑了,偏了偏头:“如果,我偏要上山呢?”
“阿弥陀佛,若你执意,小僧拦不住你,可也不愿看着你送死。总归是死,不如由小僧出手,让道友去得快些罢了。”
秦妖月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挑眉道:“死与不死可不是玄道友一句话能决定的事情。玄道友既然什么都清楚,能否告知一句,那山上,到底有什么?”
光头和尚看她一眼,手中的禅杖摇了摇,铜环之间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之响,秦妖月望着禅杖的杖头,忽然觉得有些面熟,这不是和她储物袋中的金刚杵有些相似吗,难道那金刚杵也是佛门之物?
不等细想,就听玄净和尚沉声道:“妖兽,山上全部都是妖兽。”
“妖兽?不会是已经凝结出妖婴了吧?”全是妖兽也不至于怕成这样,除非——
秦妖月本是说笑,哪知道玄净和尚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还加了一句:“不知一只。”
妖兽凝结妖婴和修士结婴一样,都是一个极大境界的突破,一般妖兽都比修士更难突破,所以即使是相同的等阶,妖兽也比修士要强悍。一个凝婴的妖兽,绝对不是一个有理智的修士想要交手的对象。即使是元婴期修士也不会自找苦吃。
玄净已经明说,如果是有点脑子的修士,都会立即拍屁股走人,谁还管那山上有什么,命才更重要。玄净也是这样想的,他在等着,等秦妖月像其他修士一样,仓惶逃离。
可秦妖月如果真的逃了,她就不是秦妖月了。
沉默半响,再抬起头时,对着玄净扯了扯嘴角,秦妖月忽然觉得自己嘴巴里有些发涩,“多谢玄道友提醒,我,还是要上去。”
“什么?”玄净以为自己听错了,偏头去看她,那个双手攥成拳头的小丫头。
秦妖月深吸一口气,回望他,一字一句的说:“我要上山。”因为,翟青有可能在上面。
翟青。
这个名字,对秦妖月来说,意义重大,甚至比她的生命更重。
没有翟青,秦妖月这个人,早就死了,死在那个破败阴冷的小木屋里,死在谩骂嘲讽的流言蜚语中,死在责打欺辱不知世事的幼年。
没有翟青,秦妖月不会有底气昂首挺胸的站在这里,不会成为玄天门内最有声望的弟子,不会让那些弟子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满崇敬和爱戴,更不会让五师姐刮目相看出手相救。
这些她都不用亲口告诉翟青,她只要往他面前一站,她相信,聪明如翟青,一定会知道她修炼的刻苦与不易,艰辛和坚持。这些是翟青早就提醒过她的艰难。
荣耀的背后是无数汗水、泪水和血水的堆积,没有人能一步登天,修士也一样。
她不觉得想要找出翟青的念头有什么错。如果见不到他,她才会不安。
既然知道翟青有可能就在面前的山上,如何能叫她扭头就走不再过问?
翟青是她的师父,永远都是。
所以,别说前方是被妖兽占领的山头,即使是刀山火海,炽火油锅,她都要往前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