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魔修对正道显出合围之势时,李偲大喝一声:“开阵。”
随着这一声喝,空旷的半空中,突然升腾出蒙蒙白雾,瞬间将正道修士全都笼罩了起来。
“嗯?阵法?”魔修左右一望,原本立在眼前的正道全都不见了踪影,四下一片白色雾海,连来路都找不到了。
几个魔修左右去寻出路,只是找了半天,又全都绕回了原处。几个魔修一对眼,就知道自己被困住了。
“别乱找了,这是迷踪阵。”突然,魔修中修为最高的那位修士出声说道。这魔修不仅修为最高,衣着打扮也同其他人都不同。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袍裹在身上,腰间斜挂着两三个大小各异的酒葫芦,脚上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但让人意外的是,他的头发却梳得极其冠正,更用一只朱红的血玉冠端正束起。
这魔修刚一开口,其他魔修就真的不乱走了,甚至还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孤鹤子前辈,您看我们如何能破了这阵法?”有性急的魔修,干脆上前询问。
一般筑基期修士只有在碰上结丹期或是更高修为的修士才会用到前辈一称。这孤鹤子修为虽比其他魔修都高,但也不过才半阶而已,还不至于能当得起‘前辈’二字。魔修如此恭敬的称呼,也让躲在暗处的诸位正道修士留了个心眼,纷纷将着衣着奇特的修士几番打量。只是众人前后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修士哪里能够得上‘前辈’一称。
其实这名为孤鹤子的魔修,是一名没有门派的散修,为人孤僻自傲,最喜闭关研究奇门阵法一类,少在修仙界走动,也难怪诸多正道不认识他。孤鹤子虽只有筑基期大圆满修为,但修为比他高的魔修都不敢怠慢了他,只因为他出名的,是他的另一个名头,阵法师。
在修仙界,能放弃修炼,潜心专研阵法、炼丹或是炼器一类的修士本就十分稀少,手法精湛,能冠上某某师这样名头的修士就更加稀罕了。
例如六年前秦妖月曾见过的炼丹大师龙元子,修为在结丹中期,但即使是结丹后期修士见到他都要客客气气的,更不提其他。甚至还曾有元婴期修士不远千里,奉送上一堆奇珍异宝、高级功法,只为换他为自己炼制一炉丹药。
所以即使这孤鹤子衣着再奇特,脾气再怪异,这些魔修也只会将他高高供起,不敢忤逆一句。
显然听到修为比自己低不了多少的魔修称自己前辈让他十分受用,孤鹤子背手而立,精明的眼眸乌溜溜一转,已经露出一脸狡诈模样。他一边在迷雾内缓缓踱步,一边抬手指点,缓缓说道:“此阵法十分精妙,算得上是一部高阶阵法,现在已经少有修士会用。普通修士若是进入其内,最少也要被困上十来天才得脱身——”
众魔修一听要被困上十多天,纷纷急了,张着嘴就要吵嚷,却被孤鹤子一个重哼挡了回去。
“慌什么!我还没说完。”被打断的孤鹤子明显有些不高兴,但现在正是他显摆的时候,所以还是慢悠悠启唇道:“我说的是普通修士,我是普通修士吗?不是!有什么阵法能难得住我孤鹤子?没有!再胡乱打断我说话,我就不解阵了!你们自己捣鼓去!”
此话一出,诸位魔修才是真的慌了神。
有一位贼眉鼠眼的忙上前好言相劝:“前辈,前辈莫生气。像前辈这般熟悉阵法,心思精妙的人物,只怕在整个鸿蒙大陆都找不出第二个。若前辈都不解阵,那还有谁能解得开这阵法呢。我等打断了您,是我们不对,我们也是听您说这阵法厉害才慌了阵脚。像您这样的阵法大师什么奇阵怪阵没见过,我们哪能和您比啊!”
一番说辞,直说得孤鹤子心花怒放,心里一万万个舒坦,但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当真是憋得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配合在脸上,就是一张板得死紧的面皮,嘴角却一抽一抽的往外咧。
那相劝的魔修看了还以为孤鹤子气得嘴巴都歪了,忙说:“前辈大量就莫与我们这些小辈计较了。我这里有些小东西,前辈若喜欢就尽管拿去,只当我们阴魂宗孝敬您的。”那魔修说罢就开始掏储物袋,前前后后捧出一堆红的黑的绿的东西就往孤鹤子面前送。
孤鹤子愣了一会儿,火就往心头窜,暗想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是招摇撞骗哄取玩物的修士?正要发火,却突然在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看见一个自己找寻了许久,却一直不得的东西。
拿,还是不拿?
孤鹤子眉一皱,拿,干什么不拿,是他自己送上门的,又不是自己去抢的,拿得光明正大,拿得心安理得!这么一想,少有的一些尴尬也烟消云散了。
孤鹤子手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嗯,算你有心了。还是你小子说话中听,阴魂宗是吧?我记着了。这些东西,你收起来吧,我一个前辈,怎会要你们小辈的东西。你多心了。”话是如此,但孤鹤子的目光却没有从那魔修手上移开。
那魔修眼尖得很,心下了然,笑道:“唉,那是前辈眼界高。这些小打小闹的玩物,不值几颗灵石。我也是投石问路,这些就当送给前辈的弟子,当个赏玩的小物件罢了。还望前辈不嫌弃。”
两人一来一去推脱了两句,孤鹤子才勉勉强强将东西收下了:“既然你执意,我便替我那些顽劣小徒收下了。”
孤鹤子得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东西,心里高兴。那魔修觉得自己讨了孤鹤子的欢心,也是得意。谁也不在意孤鹤子到底是真有弟子还是假有弟子,两人不过各取所需。
那阴魂宗魔修趁着孤鹤子高兴,忙道:“还请前辈费心,破了这阵法,早些除了正道余孽啊。”
“嗯。这个自然。”
拿人手短,孤鹤子正了面色,左右游走一番,又回到之前的地方,垂首沉思片刻,从怀中捧出一方四方的棋盘阵,摆在地上,绕着棋盘正走了三圈,又逆走了三圈,从储物袋中摸出几颗下品灵石,放在棋盘四角,有咬破手指,在棋盘正中位置画上了几个怪异的符号。
众魔修大气都不敢出,因为他们知道,破解阵法时最忌讳被人打扰,不然很容易前功尽弃,又要重头再来。所以众人都安静的看着孤鹤子一人前前后后的转来转去,一会儿抬首四望,在棋盘上某处落下几颗灵石,一会儿又凝眉后退几步,取出棋盘上的某颗灵石。
孤鹤子一连在那四方的棋盘上摆弄了四十多次,才舒一口气。此时的他额上已经沁出一层汗珠,却不见他抬袖去擦,一双精光熠熠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地上的棋盘,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让人不敢上前询问。
众魔修又等了一会儿,只见神情谨慎的孤鹤子突然大喝一声,连连朝那棋盘阵打出几道法术,那些法术全都被棋盘吸了进去,随后,放在地上的四方棋盘突然颤抖了起来。
众魔修面露狠色,只等着阵法一开,就先杀两个正道来泻火。
孤鹤子眉目一凛,双手掐诀,喝道:“迷踪阵,开!”
随着孤鹤子一声令下,那棋盘啪的一声,从中间裂成了两半,一缕白烟从中生出,袅袅斜上。
孤鹤子左右一望,身前身后依旧是散不开的白雾,阵法,居然没有解开!
孤鹤子虽然性格古怪,但向来对自己的阵法之道最有信心,现在突然解不开阵,让他很是疑惑。
于是他再次凝神掐诀,喝道:“阵法,开!”
“迷踪阵发,开阵!”“开阵!”“开!”
一连几次,放在地上的棋盘该是什么模样还是什么模样,裂开的棋盘正中,袅袅而上的白烟也丝毫没有变幻。这一看下,孤鹤子的脸都绿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解不开一个勉强算是有些难的阵法!
“前辈,这——”那阴魂宗魔修同样急得吐血,刚刚他不是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是一般修士,这样的阵法哪里会难得到他,现在怎么完全没有效果了?难道,自己被耍了?
这么一想,阴魂宗魔修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孤鹤子一瞥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心里暗骂他翻脸太快的同时,也为自己名节不保愤愤不平。他明明是按照正确的破解之法开阵,怎么可能解不开?到底是谁在捣鬼,坏他名声?!孤鹤子气得双眼瞪得溜圆。
在魔修看不到的地方,李偲面色一白,再忍不住,一口腥血喷了出来。毫不理会宗门弟子惊惧不定的目光,他立刻在原地盘膝而坐,闭目调息。周离立在他身后护法。
好半天他才缓缓睁开眼眸,只是双唇还是没有一丝血色,看来是伤得不轻。
“怎么样?”周离问。
“暂时压住了。”李偲抬起袖子,毫不在意的将唇边的血痕抹去,望向前方的目光依旧是那般淡然,但只有熟悉他的周离能看到,他过于平静的双眸背后正窜着一团火焰。
“什么人,这么厉害?”
“筑基后期魔修。”李偲从怀中取出一枚烧到只剩一个尖角的紫色符箓,手指刚一捏住,那一小撮符箓就化为了灰烬,随风飘散了。若秦妖月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符箓正是清寂宗元婴期修士董亨通在翟青枪下逃命所用的符箓,紫色宝符,保命符箓。
“幸好有这枚保命符箓。只是他和你同为筑基后期,怎么会伤得了你?”周离不解。
李偲唇角一咧,说:“忘了说,他还是名阵法师。”
“啊——难怪。”周离怪叫一声,踱着步子来回走了两步,“如果是一般的筑基后期修士,即使是全力一击,这保命符箓也能将之抵消。能让你本体受伤,是因为阵法开始反噬了吧。”
“嗯。”李偲点头,“他解阵的手法十分厉害,我也只能再抵下两次。之后,可就要靠诸位师弟了。”
周离想拍拍他的肩膀,但在看到他唇边没擦干净的血迹后,又收回了手臂:“你放心。”
李偲道:“有你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立刻朝左右的弟子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阵眼摆阵?是要我把你们扔过去吗?”
“是!”瞬间,还在好奇李偲怎么会突然吐血的众正道修士一哄而散。只余下几个不用守阵的清寂宗修士,护在李偲和周离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