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年将七旬的止相正眯着小眼在家中戏园子咿咿呀呀地吊着嗓子。
止君难得见到自家老爹能有这么好的兴致,心头顿时凉了半截,他想定是和五皇子受阻有关.......
懊恼于自己的草木皆兵,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止君一路小跑,奔到老爹的怀里,嘴里嗫嚅着,“爹爹......爹爹,君儿想死爹爹了。”
止相早就料到今日这不肖儿郎定会出现在相府,只是没想到这不肖子动作竟会如此迅速,他接到密信不过才短短半个时辰。
止相本想向往常一样,先狠狠地将止君臭骂一顿,而后,作势和家丁一齐抄棍子将他打出家门。可是,止相这次整整半个月不见这不肖子了,以前这不肖子最多六七天便会回来一趟伸手问他要银子......
“你这......”不肖的败家子怎么不死在外面。
话到嘴边终究是不忍骂出口,君儿要是死了谁为他养老送终?靠他上面的三十八个兄长?那些个孩子禀性都还不错,也不枉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他们的辛苦养育,可是,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止君这个骨肉的降临完全是个意外。他年轻时便得知自己此生无法生育,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五十岁的时候他的膝下仍无半个子女,不过外界甚至是皇帝都欣羡他多子多福。
个中清苦滋味只有他自己品得。
五十一岁的时候止相微服出访,行至一村落,忽听见一女子凄惨的哭嚎声,寻到声源后,为了不惊扰百姓,便让一干侍卫在门口等候,自己独自推门而入。
“为父养你何用?都十八岁了村里也无一人向你说亲!为父本指望着拿你换一坛酒的钱呢!都怪你这丑八怪生的如此丑陋!”面目狰狞的中年粗汉抡起一块石头就要向地上那浑身是血的女子身上砸去。
不懂武功的止启只好用自己的身体奋力撞击那大汉的虎躯,石块便砸偏了。
正在怒头上的大汉撸起袖子就要朝大腹便便,脸大脖子粗的止启进攻,但是因着眼前之人一身华服,面容贵气,便缩回了手。脑中突冒灵光,他哈着腰,怯懦地说,“老爷,一看您就是身家显赫之人,定是比我们乡野小民更重视声誉吧?自古以来,女子的容貌只能家中父兄与他夫君见得......”
“我会娶她。”止启冷冷地说道。纵使女子贱如草芥,也不该被人凌虐如此,何况这人还是生育她的父亲。
“那按照规矩,老爷是不是该赏小人......八吊钱?”
止启狠狠地将五百两银票摔在卑屈粗汉的脸面,“十日之后,我会派人抬她过门。我见到她时,身上若有一丁点伤,我让你九族灭绝。”
止启怜悯地看了一眼血泊中那个脸上有可怖疤痕的女子,便匆匆离去,该县的一宗灭门惨案还等着他亲审。
正是这个神奇的女子日后为他诞下了止君这个孩儿。
止相从陈年往事中拉回思绪,那双保养得依旧胖实白皙的老手拧着止君的两只耳朵,“你这不肖子还回来干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只知道伸手问我要钱!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止君只是抱着头哭,一点也不挣扎,“爹爹,爹爹,疼死君儿了。爹爹,爹爹,君儿做生意赚了大钱了,很多很多......”
止相一听,小眼睛顿时变得锃亮,嗓门好像是瞬间恢复了年轻时的敞亮,“那你还不掏出来给老爹过目?”手上的力道可是一点都不含糊,止君觉得自己的耳根又热又肿。
见止君果真掏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止相这才渐渐松手。
止君边吸鼻涕,边将老爹肥厚的小手给整平,而后怯生生地将那叠票子放入老爹的掌心。
止相将银票在手中掂量了一番后,原本怒气冲冲的老脸,笑靥一下子就如波纹般漾开,他在止君哀求的目光“爹爹,好歹给我留点啊,那是我卖身的钱啊。”下,喜滋滋地将票子揣入怀中。
“做什么生意来的?”进账一万多两,止相的目光出奇地慈祥。
止君从小到大吃惯了老爹的棍子,第一次见到如此温柔的老爹,心里暖烘烘的,所以就没把住门将大实话给说了出来,“卖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