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从小就身患重病无人医治,每一次发病都像是在炼狱中受了一场极刑,不到崩溃的边缘,永远不会结束。
如果你近期发病的频率越发频繁,更是一次比一次更严重,你或许也会像沈念初一般早已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甚至开始暗自期盼起来。
没有哪一种折磨比精神折磨更令人崩溃,一开始沈念初还可以借口说这是天道为她安排的试炼,磨练她的意志。
但最终只会发现,那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场折磨,一遍遍地碾压你的神经,没有什么目的,这所红房子的存在,像是来自炼狱的诅咒,只是为了折磨而折磨。
沈念初想或许用蹂躏这个词来形容更加合适。
每一次发病后,沈念初都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清醒过来,这次也是如此。
和往常一样,沈念初没有立刻清醒过来,她的神识出现在了自己的识海里。
只是这次却有了不同。
识海里似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束缚着她,捆缚住她的灵魂,束住了她的思考,像是蜘蛛束缚住了飞蛾,一点点缠绕,包裹,就待某一刻吞噬殆尽。
前所未见的景象,带来的更是难以想象的冲击。
所谓的发病,真相竟是如此。
被操控的人生,一旦脱轨就会发病。
沈念初身为操偶师,现在自是明白,从她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是别人手里的木偶。
前世的记忆被抹去,路子被安排好,一旦行事出格就会发病,在那炼狱里饱受折磨,留着一口气出来后却再也没有了精力,只能就这样按着幕后那人的剧本上演。
操偶师操控着那欲望的丝线,只为了探求目标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而她则是被操魂师操控了灵魂,只能按照那人的计划行事,成就不知何人的一场大戏。
沈念初几欲癫狂,竟是这样?
从一开始她就是别人手里的木偶,被操控了灵魂她又能逃往哪去?
什么计划,什么赌约,即使她回到冥焰堂也是逃不出棋子的命运,只是解了身上的毒罢了,她身上的蛊,她被操控的灵魂,还是无人可治。
沈念初有生以来第一次崩溃了,蔚蓝的识海世界震荡不已,那蔚蓝的色彩像是老旧的墙皮一般,一点点碎裂、脱离,一点点黯淡下来。
疼痛是那般出乎意料地明晃晃,像是有千万枚催了剧毒银针扎在沈念初的头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夹杂着麻麻痒痒的感觉,沈念初的精神一点点被这种极致的痛苦折磨得麻木起来。
束缚在沈念初灵魂周身的网是如此的坚实,一点点勒紧,像是要嵌到她那神魂分身里面,将她分割开来。
精神力极速地流失着,恍惚中,沈念初脑海里似乎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就这样从她的生命中剥离出来,离她越来越远。
她看得明白,那是自己的记忆,从炼狱起火开始到发现真相的记忆。该是何其不甘?沈念初知道自己如果放弃挣扎,顺随着那幕后黑手的意思,她一定不会有如此痛苦。
而继续这样下去,等待着他的很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此时,摆在她面前的选择似乎不能再简单。
死亡,或者妥协,从此只是一个有星师天赋的少女,什么操偶师全都不做了,只按照幕后人原本的剧本演绎今后的生活。
多么简单的选择,今生她还有那么多事要去求证,怎么能这么简单的就去死?
蝼蚁尚且偷生,尚且是她,纳兰玖这一系的最后一人。
可是她就是不甘,不甘于自己的命运受人摆布。
她是沈念初。
她还记得在血月下,那人如天人下凡解救她于危难,告诉她要时常审视自己,一念如故,不改初心。
沈念初,是他起的名字,也是她今生的追求。
她怎么能妥协?
她逃出冥焰堂,逃出佛宗,跻身在贺氏宗族里都是因为她想做自己。
她想要的真的不多,她只是想要做自己而已。
为什么,连这些她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