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韬的一举一动和平时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他从没导致任何变化,好像他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使团领导者而已。其实,叶韬还真没觉得什么。他虽然也想要知道冯疆开始听命于春南某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年导致谈玮馨的身体从纤弱转变为沉疴难愈,乃至于导致了他今天无法好好和谈玮馨这个未来的同时代人享受夫妻生活的刺杀活动背后的指示者是谁,但是对于冯疆的其他事情,他一点都不关注。
七海商社社里也有江湖出身的刑讯高手,而随船的更有情报局方面的专家,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等他回到丹阳,应该就会有相关的文书送到手里,压根不用他去知道刑讯是怎么回事。而冯疆和陈楷又不同,陈楷是个可以好好使用的人才,叶韬虽然并不把陈楷对他的效忠当真,但也多少感觉到了陈楷的诚心,将陈楷当作是自己这一次来春南的最大收获之一,一点都不夸张。
而冯疆?这样的刺客型人才叶韬并不需要……就算需要也并不缺少。
特种营这一次表现出来的卓越的行动组织和执行能力,让包括叶韬在内的所有的人都感到惊艳。这已经不纯是一群精锐军士的集合,也不是叶韬印象中的特种部队。由于这个时空里,练武的人、从军的人在血火拼杀中锤炼出来的体质和那些不知道如何起作用的内功外功加强的战斗力,以及特种营非常多元的兵源、文化、社会阶层构成,在解决了一系列问题之后,特种营不但强悍、机敏更是表现出了细致思考和创意丰富的特性……这比叶韬原来预想的只是用来执行侦搜、破袭任务的特种营强得多,让他不由得生出了念头,将这支部队挪作他用,另外再建立一支他原来预想的破袭部队。
而在城北立营,收纳那些整理好行装的使团成员和年轻学子们陆续进入营地,准备出发的过程里,有没有叶韬的区别马上就显示出来了。从东平向春南行来的时候,整个使团的行止要么取决于莲妃常菱的心情,要么取决于谈玮莳的喜好,甚至出现过好几次在城里停留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片忙乱无法起行,只能顺延一天的事情。但一旦进入叶韬的营地,马上就能感觉到并不迫人,但却是扎扎实实存在的纪律。官员和学子们一组组地被编制起来,每一组都有专人负责督促每个人做好一切行旅的准备,来监管车马,协调吃穿住用行等各种事宜,哪怕是有哪位官员或者世家子弟本人或者随员觉得不满……那可就要抱歉了。叶韬虽然没有准备在使团回国路上以军法来管辖,但临时宣布处分,以向东平国主上书斥责等等相威胁却是不在话下,实际上,因为叶韬在,这种人出现的几率是非常低的。
整个使团在叶韬的属下们的协调组织下,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准备完毕,只等第三天和莲妃的车驾会合,在城外举行一个送行的典礼之后就出发。本来,常菱觉得时间有些紧,派人去问叶韬能不能再延后一到两天,没想到叶韬的说法坚决而简单:“我不是两三天前才通知你,如果你要延迟,随你的便。我云州一堆事情要做,我可是不等的。”
常菱怒不可遏,但是又对叶韬完全没有办法。云州经略使的差事比起她这么个妃子来说,无论如何是有立场多了。
当那无聊的送行活动结束,叶韬、谈玮莳、丰恣和刘勇四人同车聊天的时候,叶韬忽然问起:“常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丰恣的眉毛一挑:“大人为什么问起这个?”
“这位春南太子,态度很奇怪。冯疆现在应该是听命于他的,这个我们都知道了。但我们抓了冯疆,而且他知道是我们做的,为什么好像是他有些心虚呢?不敢问我要人也就算了,他这次送行,送给我的这份礼却太重了。除了抓了冯疆之外,我们和这位太子爷还有什么交集吗?明显是示好于我。可是,我想不出来我对他来说有什么利用价值。”
谈玮莳问:“他可是春南太子……虽然听说春南这边他们几个兄弟不太和谐,可是,一个太子爷养几个高手不是很正常吗?”
刘勇呵呵一笑,和蔼地说:“殿下,要是养的是我这种人,那就没问题了。可养的是冯疆这种刺客型的人物,那就不太对了。想来,等那些家伙从冯疆嘴里撬出些什么来,这事情也就该揭晓了。”
丰恣默不作声,将心里的许多问题翻来覆去地想,一遍遍地整理,想要从里面整理出一个明确的想法来。叶韬拍了拍丰恣的手臂,问道:“疯子,别窝在心里,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大家讨论讨论吧?”
丰恣皱着眉头说:“为什么是现在?……我在想,好像就是从莲妃这次回余杭,好像余杭这里,春南这里的整个事情都骤然活跃了起来。从不管哪个方面来看,常菱虽然地位尊崇,但毕竟是东平的妃子而已,应该是没什么话事权的,可事实呢?至少在七海商社、黑鹰帮徐瀚超的事情上来看,她虽然不明智,可是,她却是能说上话的。这就够奇怪了。为什么夏家会听她的?为什么会让夏禹保着她?现在,夏家的活动也很频繁,常素的活动也是。其实,夏家和常素的关系是若即若离,夏家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一定会支持常素即位,只是在财力上,在人力上还算是肯帮衬罢了。而现在,两方却在鸿运坊,在冯疆这个家伙身上产生了交集。相比之下,倒是莲妃常菱和常素的兄妹关系,一直是非常亲密的。当年要不是常素那么撑腰,常菱这个公主哪里能在余杭跋扈成那个样子?乃至于到后来嫁不出去?”
丰恣的这一连串的问题的确是很难回答,但他的意思还是比较明确的。他并没有把常菱和夏家看作是一体,而是将莲妃常菱看作是独立的一方。现在,夏家,常菱、常素这三方之间,显然是有互相纠葛的利益,至于这利益是什么,那就是个大问题了。而这一切,如果真的是因为莲妃从当年嫁到东平开始就隐忍了些什么,直到现在,她觉得可以不用继续伪装下去……不过,不管是怎么猜测现在的情况,都有同样的问题,那就是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去证明任何事情。
“对了,那个藏珑匣呢?”谈玮莳的跳跃性思维暂时将大家带出了混沌的思绪。
叶韬笑了笑,说:“这就是我的问题了。常洪泉和我们私底下一合计,结果他等于是将春南可能的获得卖给了我,不管将来春南发生什么事情,至少这位贤王恐怕是会看戏到底,然后奇货可居。代价可是不小啊,如果常洪泉真的动了真念,很有可能五六年之后,春南第一强军就在他的金州老巢了。而现在,到底打开藏珑匣能弄到点什么,我也不可能不关心了。千万别赔了本才好。”
叶韬说得一派轻松。他并不担心,只要他想打开这东西,总是能做到的。这个没有电气元件的年头,这个几百年前的最高工艺的结晶,充其量也就是个机械的奇葩而已。而人类历史上,似乎没有任何机械锁是不能破解的。在藏珑匣运回丹阳之后,包括叶劳耿在内的不少人都已经在研究这东西了。而档案局以及一直为东平王室效力的木业有专业的工匠们也都在为破解藏珑匣出力。各种类似的物件,这种结构的起源、发展和扬弃……材料丰富得几乎可以用来写一本关于藏珑匣的书了。而叶韬的想法还真的是……写一本,一定要写一本。自然,最适合的执笔者莫过于丰恣。
但丰恣最先要花时间撰写的,还是叶韬在春南的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的所有报告。主要是关于叶韬所作的这些事情的缘由,还有,就是一份有关根据现在已经了解到的情况,对春南的朝局和将来变化的推测。虽然这是很繁复的工作,但已经习惯了云州经略府略微显得有些繁复,却很效的文书规范的丰恣却一点怨言都没有。丰恣虽然挂着的职位并不高,但他可是不折不扣的云州行政系统中的高官,而他的这些分析文书,都是要上呈给谈晓培御览的。
而一直喜欢轻松的丰恣虽然不见得喜欢这类工作,但相比于带着半个经略府文书处,带着堆起来有一人多高的文书在丹阳等着叶韬的柳青,丰恣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轻松了。云州各方面的事情逐渐进入正轨的同时,各种各样的日常行政工作、文书工作都涌现了出来。柳青本来就是对财会工作熟悉过这类政务,而丰恣一走,云州那几位拿主意的大人物,无论是谈玮然殿下、谈玮馨殿下还是戴云督军,都是那种对文书工作不太感冒的人。几乎所有的日常政务都要靠柳青来进入协调组织……说柳青累得像条狗,早就不足以形容他的处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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