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淳道:“果然是他!”心里暗暗寻思:“按时间推算,汪全八日前离开朱家,是赶往成都府探寻朱延平父子的下落,继而又赴张家堡老太君的寿宴。昨日那两个伴当离开朱家,想来可能是去帮助汪全截击自己。”转而又想:“不过这推测和丐帮李茂功之言难以契合,不知是哪个关节不对?”他见朱广宁疑虑的眼神,便解释道:“这人是丐帮华阳分舵的舵主,我和他交手过两次,武功很是厉害。像川北五虎那样的角色,就是再来个二三十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朱广宁急道:“那可如何是好?这……这……你打得过他吗?”
吕淳笑道:“我和他半斤八两,各有擅场。不过你放心,他若是敢再来打朱小姐的主意,我势必全力以赴,教他难以得逞。”朱广宁如释重负,一个劲地点头。那美艳少女朱倩亦频频含情地注视吕淳,喜溢眉梢。
不一会车马安排妥当,一行人便即上路。朱氏父女虽是匆忙出逃,财物仍是带来不少,装满两辆马车。朱氏父女乘坐一个马车,招呼吕淳同乘。吕淳婉言谢绝,和一众丫鬟仆人走在一起。他对那俏丽丫鬟颇为好奇,便主动和她谈些风土人情。那俏丽丫鬟则是似乎满怀心事,对着吕淳常常欲言又止。
当晚,一行人离开成都府,来到一个小镇的客栈中住宿。客栈中十分简陋,只余有三间客房,朱氏父女和吕淳各住一间,余下的丫鬟仆人俱都分置在大堂四周歇息。那客栈的掌柜将众人安置妥当,将大门锁紧,留下一盏微弱的油灯,亦自管自去内间歇息。众仆人赶路辛苦,斜倚在墙边,闲聊几句,便都沉沉睡去,不一会呼声此起彼伏。
吕淳一时没有睡意,见桌案上放了一部《春秋》,遂取来浏览一番。那《春秋》中尽是杀伐阵仗、弱肉强食之事。吕淳一页页翻看,想起现今武林中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漩涡波澜,不禁眉头深锁。待看到管仲助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又不禁击节赞叹。
便在这时,隔壁房中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正是朱倩的声音。吕淳心中一凛,不及多想,倏地从房中窜出,直奔朱倩的住所。那朱倩所住之地正挨着吕淳,房内却是寂静无声。吕淳略一迟疑,一掌劈开朱倩的房门,掠了进去。
房中摆设极简单,就见朱倩只穿了一件贴身的亵衣,全身蜷缩在床沿之旁瑟瑟发抖。吕淳全身戒备,跨前一步护在朱倩身前,往房内四处扫视。在微弱的油灯下,房内的情形一目了然,既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更不见有第三者在场。吕淳放下心来,随手从一侧拿起一件外套覆盖在朱倩身上,对其婉言安慰。怎奈朱倩仍是不自禁地抖个不停,一手紧紧抓住吕淳的臂膀,一手指向前方,断断续续道:“窗……窗……”吕淳顺着朱倩的指向看去,就见正对着床的窗外,有一团黑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吕淳看得真切,轻拍朱倩的肩膀,笑道:“原来是这东西在作怪。让我去抓来显形给你看。”说罢,紧走两步,刷得将窗推开,弯手一捞,从窗外扯进一件物事来,推到朱倩跟前。朱倩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人影,分明是一件黑色的外袍。
吕淳道:“不知是谁将衣服挂在窗外,让姑娘受惊了。”朱倩慢慢缓过劲来,一张吓得惨白的脸渐渐有了些血色。她抓着吕淳的手臂不肯放松,似乎是想起这些天来担惊害怕的日子,不一会又抽噎起来,一脸梨花带雨,比寻常竟更增添了几分媚态,惹人怜爱。吕淳看了她一眼,只觉那是一种撩拨心弦却又高致不俗的妩媚,不敢多看,随即转过头去。
朱广宁和一众仆人听到声音,都匆匆赶来,见此情景,才知是虚惊一场。朱广宁对朱倩好生安慰了一番,朱倩的情绪才平复下来,但依然心怀恐惧。待众人散去后,吕淳便端一张椅子来坐在朱倩房门之外守护,以安其心。当晚不再有事。
次日早饭后上路,往汉中迤逦而行,并不十分匆忙。午后到了一处大镇,朱广宁便招呼众人歇息,将行李搬入镇中最大的一个客栈。
吕淳道:“老丈,此时天色还早,怎么就不赶路了?”
朱广宁道:“这个……这两天风尘仆仆,大家都累了,在这里好好休息半天吧。”
吕淳道:“我看大家精神都不错,何不到前面市镇再歇息?”
朱广宁往四周看了看,凑近吕淳耳边道:“实话跟您说吧,小女已经两天没沐浴了,吵着要好好洗洗身上的晦气。前面市镇没有什么像样的客栈,只有这一家客栈还勉强过得去,所以今晚就住在这里,还望您见谅。”吕淳没想到是因为朱倩要沐浴的原因,心想大户人家自有一份讲究,在逃难时都不例外。欲待独自先行,但转念一想,既已答应对方,便须将其护送至汉中再另行计较。无奈之下暗自苦笑。
这客栈虽算不上很大,却是装饰考究,服务齐备。朱广宁要了二楼三间上房,朱倩住在正中一间,他和吕淳紧挨着住在两侧。当晚用过晚饭,朱倩便回到房间。客栈伙计将一个大圆桶抬进去,盛满水,洒下花露,供朱倩洗浴。一时间香味弥漫,引人痴醉。
吕淳问掌柜要了一壶青城雪芽,独自在大堂慢慢品味。这青城雪芽产于四川都江堰的青城山,香高持久,滋味鲜浓。吕淳细细品味,只觉一切俗事全都忘却,脑海中浮现的尽是都江堰青城山的幽眇秀绝,遂问掌柜道:“此去都江堰有多远的路程?”
掌柜道:“从此处往西,大约一日的脚程。都江堰位于岷江之上,亦可乘舟而往。客人可是要前往游玩?若要乘舟,小的可代为安排。”
吕淳摇头道:“虽向往已久,可惜眼下还无此闲暇做此一游。有两处名胜我念了许久,早晚要去一览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