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国章决定行动。
他敢肯定,韩娜就在自己的家里,因为唯有那里才最安全。柳林说她地点不定,那只是障眼法。
他看到了唐明洋的疯癫,看到柳林、欧阳凡以及警察们都在忙这件诈骗案,他觉得时机成熟了。
柳林东跑西颠,警察疲于奔命,韩娜的防守一定薄弱!
他与吴荟华乘车离开唐明洋的公司,吴荟华边开车边说:“武大哥,今天晚上,咱们都先回家吧,你也回招待所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呢!你不是要给我们的培训班做结业式吗?”
“是啊,是啊,是得好好休息了。”武国章说。
吴荟华又嘻嘻哈哈地扯起了别的话题,反正黑夜的大街上很安静,开车也不那么紧张。武国章心里闹腾起来,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声不吱。今天晚上一旦行动成功,他便很快就要离开安城市。可是,他与吴荟华还没有把话说透呢,真不知吴荟华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也许,今天晚上就应该把话对吴荟华谈清吧?
武国章偏头望向吴荟华。吴荟华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一边开车一边谈起了宁宝兰,说她多么可怜。武国章只得跟着叹息,表示同情,竟没有得到空隙说出自己的想法。
吴荟华把武国章一直送回招待所。站在门口,看着吴荟华把车开走,武国章心内一阵惆怅。他做杀手行,与女人谈情说爱,却有些笨掘。
他唯有一声长叹。他决定,等一切都料理清楚,他一定要把心里话对吴荟华说个明白。
他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上网,他要找那个“伤情岸边的泥巴”。他果然找到了。可她表现得并不热情,没主动邀请武国章去她家。武国章故意说出很多怀念她的话,表示自己已经想她想得难以忍受了;还说,必须尽快地见到她,这次要给她丰厚的报酬。女人这才动心,想了好一会儿,同意武国章十一点钟到她家。
“你不要来早了,我出趟门,十一点钟之后才能回来。”
武国章表示自己一定听她的话,十一点钟之前不到她的家。中断联系,武国章心里恨恨地想:她一定有别的男人在屋里,不愿意武国章去打扰她。因此,武国章绝对不可以在十一点钟之前去,省得与她所约会的男人撞车。
武国章差五分钟十一点才出门。他虽然外面仍然是平时的打扮,但衣服里边却加了一套夜行服,还在怀里塞了一个套头帽和一把短刀。鞋是没有以前那些好的鞋底了,只好秃子没毛——将就材料:对一双曾经穿过的鞋,进行了加工,把鞋底切割过,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脚的着力点。这样,做案后,他扔掉鞋,警察也很难探查清楚,是他去过现场。
他还带上了眉笔,以及能够在脸上粘贴的东西,预备化妆使用。他坐上出租车,仍然警惕地扫视四周,没有发现什么。也许,警察已经放松了对他的监控吧?
他来到“伤情岸边的泥巴”家。虽然屋里已经没有其他男人了,但他却闻到一股别的男人的味道。这也许是他疑心生暗鬼,可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上了床,施展神功,把“伤情岸边的泥巴”折腾得如塌了腰的老母狗。他给她喂了药,她昏昏睡去。他从那扇隐蔽的窗子里跳出去。
他应该保存体力,可他如果现在打了出租车,一旦韩娜被杀死,警察追究,就可能追到他的头上。因此,他不能打车,只能在小巷里狂奔。这很耗体力,可为了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他只能如此。他狂奔了好一会儿。才打上了车。这里离“伤情岸边的泥巴”家已经很远了。而且他用眉笔,还有粘贴物,把自己打扮得如同一个老人。他走路也像一个老人,以致于出租车司机好心地叮嘱他:“老人家,上车慢点,别闪着腰。”
他用苍老的声音回答:“不会的,小伙子。”
他在韩娜家小区的附近下了出租车。从现在开始,他使用的时间绝对不能超过十分钟。如果十分钟内他没有完成任务,那就等着进中国大陆的监狱吧,甚至挨枪子吧!
当然,他不会进监狱,也不会挨枪子,他有自己的死法。
他顺着院墙溜到韩娜家的别墅边。隔着围墙,望着韩娜家的小楼,楼里灯光幽暗,看不见人。小楼外边,不见警察的影儿。不过,就是现在有警察,他也不怕。主力警察们都忙案子去了,剩下的警察,一定都与三滑子的水平差不多,全是滥竽充数之辈。他相信,自己赤手空拳,不用三分钟,就能放倒警察和三滑子等人。
他轻松地跳进铁丝编就的围墙里。他蹲在地上,谛听了一阵动静,似乎所有的人都睡死了。他果断地前行,来到韩娜家的楼下。还是没有人,小区里安静得似乎有些可怕。
他不由迟疑了一下,因为他听到了极其低微的声音,是从韩娜家的楼墙那边传出来的,犹如一根木杆折断了的声音。武国章不容许自己忽视任何一点儿轻微的声音,因为这可能决定他的命运。
他贴在墙边不动了。可他接着后跳了一步,因为一个人从墙那边走了出来,不声不响地靠近他。呀,特像柳林!武国章咬起牙关:也许潜伏的警察吧?不管是谁,他都要全力以赴!他架起双拳,向对方用力地回击。可对方十分轻巧,竟向旁边一闪,躲开他的攻击,挥拳从斜下方向他击来。
武国章不失时机地拿出短刀。照着对方狠命地刺出一刀。可对方灵巧地闪过,手里出现了一个东西,却不是刀,而是一根木棒,用力向阮安南击来。阮安南知道不好,急忙闪过木棒的攻击。可他没料到,对方手里还有一根木棒,是极短的木棒,照着他的左侧猛砸过来。武国章拼死一扭身子,躲了过去,但下盘不稳,脚步一错,连退几步。武国章知道遇到了强有力的对手,他不敢恋战,往后再退。可不料想,他的周围突然灯光大亮,几支强光刷地照到他的身上。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威严地喊:“武国章,投降吧!”
与他对打的那个人显露在亮光中,真的是柳林,冷笑着。他知道,自己完了。他的眼睛一热,刚要有所动作,头脑却一阵眩晕,慢慢地倒下了。
他没看到,院墙外,隐在黑暗中。站着一个人,女人,正是吴荟华。她看着他倒下的身影,脸上浮起一种复杂的表情,眼里也现出一层泪光。吴荟华晃晃头,再没看下去,而是转身,走到马路边。那里停着一辆车,空的小黑车。吴荟华坐到驾驶座上,发动了车。车在深夜里,向着北方开去,那是省城的方向。
武国章醒了,发现身在审讯室里,被紧紧地扣在椅子上。灯光照着他,他心里一阵凄然。他明白了,是警察把他麻倒的,显然是怕他自杀,所以他的身体一定被严格地检查过了。他心里冷笑了:要死,你们还能拦住吗?
他想起了联系人,想起了那想要他命的神秘杀手,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很配合,把联系人的情况全部供出。
他嗓音沙哑地说:“我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了,我想知道一些事情,你们能告诉我吗?”
“你问吧!”
“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早就掌握了‘伤情岸边的泥巴’家的那条通道?”
“是的。”
“你们不抓我,就是为了让我引出新杀手?”
“不仅仅如此,我们还要抓住你的联系人。如果早动了你,就会打草惊蛇。”
武国章极为伤感了。他板滞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后来,他轻声开口了:“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吴荟华是不是卧底警察?”
“这个我们真不知道。即使她是卧底警察,也属于上层管理,我们基层警察,无权过问。”
回答合理,武国章只好不作声了。
警察又让他看了屏幕,那是一段影像,一个四十来岁的身体微胖的男人,在街边的林荫路上徜徉着。影像上有时间,可以看到他连续三天,都在那儿晃当。警察说,他是在宁宝兰母亲家的附近晃当,还看到他眼睛斜视着宁宝兰母亲家的窗子。警察问可否认识此人,武国章晃晃头。他确实不认识。
警察又调出了另外一些资料,是一些监控录相,身影模模糊糊的。其中有一个背影,似乎是个三十来岁的粗壮男人,几次与徘徊在宁宝兰母亲家外的那个男人接触。屏幕上接着出现了一个夜色笼罩的广场,明显是车站前的广场,闹闹腾腾的不少人。镜头拉近人群中的一个女人,是个乡下女人,右手挎着一个挺破的大皮包,粗壮的身子佝偻着,慢慢地走。她转过身来,面向镜头,其他的赙景都隐去,只剩下她自己。图形几次转换,全身直立,长发去掉,定格,原来正是那个粗壮的男人装扮的!
警察再次问武国章,认识不认识这个男人,武国章又晃晃头。武国章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他不认识这些人,也不想与警察再周旋下去。他知道,大限已经来临。他在心里轻轻呼喊:“荟华,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可你是在我生命中所爱的最后一个女人。我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在茫茫人海中最后认识了你,你就是我永远的亲人!永别了!”他的眼睛一闭,再无声响。
他会自闭法,他可以自由地选择任何时间,掐灭自己的生命之火。
是夜,星月无光,风如柔刀,一个自诩为豪杰的杀手,归入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