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韩家对门的乃是一家姓茂的人家,十几年前也不知由何处搬来,初来之时,因院内出入者多披甲带剑之人,也是颇引的邻里耳目。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知是何缘故,茂家的人丁越来越少,直到几年前,家里唯一的一名老奴去世之后,如今偌大的庭院,就只剩下一个人,那便是与韩玉扬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茂子铭。
这茂子铭,同样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但身材却比韩玉扬高出不少,虽说这两年过的也是苦日子,可却没碍着他长的得体胖脸圆!年纪虽轻,但那腮帮子上已然有了几块横丝肉,好歹终归是年少,倒没有成人那般显得凶神恶煞。
茂子铭长了如此一副不吃亏的面相,遇事自然也是从不吃亏,即便是无理的事情,闹到最后也能让他搅出三分情面来!
私下里,茂子铭也曾与韩玉扬说起过自家的身世,但韩玉扬只当是听故事,一个耳朵出一个耳朵冒,只记得茂子铭的父亲早年似乎是军中的人物,因军队内派系之争,暗遭陷害,所获罪名株连家人,而那时的茂子铭还尚不蒙事,便有家里的忠仆带其逃出。
最终,辗转千里来到这沐阳城中,并将其安顿在了此处,而随着时过境迁,茂家遭追捕的事情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至前些年,那老仆也终因旧疮复发,撒手人寰,茂家偌大门厅,如今便只留下茂子铭孤身一个。
起初因茂子铭年纪还小,他便开始变卖些家里的东西过活,后来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当卖一空,幸而又与韩玉扬成了相识,就跟着韩玉扬帮韩家做点杂货,韩家人见他膀大腰圆,也就将他留下了,干些力气活,虽然不给工钱,但好歹也管他一日三餐。
也因为茂子铭做事从不吃亏,在韩家日子久了,这小子非但没因为干杂活累瘦,反倒养了一身的肥膘!每次吃饭,都招来管事的一通闲话:
“干的多,吃的更多,早知如此,管饭还不如给钱呢!这吃法,比后院的猪上膘都快!”
茂子铭才不管别人说啥,直接一句话堵回去:
“甭废话!给你干活,吃你几个破馒头就心疼了,说好的管饭,就得让人吃饱不是?!要让马儿跑,还要马儿不吃草,好没道理!”
说完,还不忘用筷子再插俩馒头回去当宵夜,直看的韩家管事一个劲的吹胡子瞪眼,最后干脆在膳房门口挂个“食堂用餐,严禁外带”的牌子,这才让茂子铭收了手。
此刻,转身来在门前的韩玉扬一把推开“茂府”那破旧的院门,因一只脚下还光着脚底板,也顾不得再掩门,径直朝院里走来。
刚到前院,正巧茂子铭也打屋里出来,看见韩玉扬的脸色,就知道今天肯定又是白忙活,脚下一站,道:
“呦!今个儿又吹灯拔蜡了?我说韩老二,我说你老老实实的干点活多好,非要去招摇撞骗,这下褶子了吧!亏我还冒着被踢死的风险,帮你剪马尾巴毛当胡子,真真浪费胖爷我的感情。”
“我呸!早踢死你早拉倒,今个坏就坏在你这把沾不住的破胡子上头!”韩玉扬没好气的回道。
茂子铭听他这么说,大嘴巴一咧:“我说,咱别逗了!就为了你这胡子,老赵家养的那匹马,尾巴都快让我拿剪子铰没毛了!上次就听见老赵家的婆娘骂街,说逮住铰马尾巴的就往死里打,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支持你的招摇撞骗事业,兄弟我可是一片赤胆忠心啊!”
“我呸,谁不知道你是瞅人家里那二姑娘漂亮,有事没事就往那溜号,还赤胆忠心?留着你那份赤胆忠心炖白菜吧!下次你再啃干馒头还能加个菜!”
“韩老二,你要这么说话,那咱俩可得掰饬掰饬了,想当初”
……
院子里的俩人正胡搅蛮缠,大敞的院门外又闪进一人,见院内二人正斗嘴斗的兴起,一声招呼便道:
“哎呦,老哥俩都在呢,正好,省的一个个找你们了,咋了?这又吵吵什么呢?”
茂子铭闻声便知是谁,冲着来人便叫道:
“武老三你可来了!你来评评理,我这一番好心,韩老二偏当成驴肝肺,我担着生命危险才给他弄来这撮马尾巴毛,他自己没粘住,还怪我弄得毛不好,这世上还有好人走的道嘛!”
此时进院之人不是旁人,乃是院中韩茂二人的熟识,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姓武,单名一个极字,乃是这沐阳城中武家的二公子。
要说起武家,也算是这沐阳城中的一大户!武极作为家里的公子,光听这名字,那取的也算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了,但是落到当街邻居耳朵里,却是成了浪荡公子的代名词。
三人之中,韩玉扬与茂子铭虽说平时行径轻浮,但行为上倒也还过得去,顶多算是年少轻狂,可唯独这武极,却是无拘无束惯了,做起事来也从不讲什么规矩套路,只是一味的偏随个人喜好,家里人对自家这位公子也是头疼异常。
当然,武极虽不务正事,但对野术杂学却颇为精通,什么画符炼丹,江湖杂闻可谓知晓多多,而且在家里又是个二公子,所以家里也就任由他去了。
武极家境在三人中算是最好的,但因他这性情,在家中确是最不受待见,因此,他虽是家里的公子,却也不愿在家中看别人的脸色,于是常年放浪形骸于外。
而韩、茂二人喜好其真性情,而且每当二人揭不开锅时,武极也常接济二人,因此三人常年腻在一起,多年下来,三人也算是相互扶持,故,三人虽非同胞所生却胜亲生兄弟,又因年纪相仿,也不分谁大谁小,茂子铭好占个便宜,自称老大,喊韩玉扬为老二,为此韩玉扬没少跟他掐架,毕竟“老二”“二哥”这些个叫法,都是好说不好听的。
而武极则沦为“老三”,但武极倒是不太在意,毕竟“老三”要比“老二”好听多了,倘若真跟茂子铭较真,这茂子铭嘴里又一句人话没有,万一再叫出什么不好听的代号,那就悔之晚矣了。
韩、茂二人见武极进的门来,便又将马尾巴做胡子的事说了一遍,武极听完,哈哈一乐,接道:“我说二位,都什么时候了,还弄这马尾巴玩呢!兄弟我这次可是又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咱们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此正是:沐阳花歇乱世飘,人独立,太平遥,欹侧斜阳,漫漫人间道,陌上孤坟幽咽调,叹世间,人如潮。潇潇暮雨淋子规,旌旗卷,剑出鞘,三千世界,界血染碧霄!皆道纨绔少英豪,待君来,雪陈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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