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上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如果不认识诗情、画意两个皇后的大宫女，没见过皇后娘娘的人，恐怕都不会把眼前这个看似病弱的妇人和六宫之主联系起来。
她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到从偏殿出来的莫悠悠和香草两个陌生面孔的宫女时，停下脚步愣了一会儿。
皇后可以不认识她们，可是她们不能这么蠢的不认识皇后啊！
莫悠悠和香草两个连忙跪下对皇后娘娘行礼：“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这是奴婢前日和娘娘提起的新来的宫女，香草和苏若。”诗情在一边轻声和皇后解释。
皇后的目光落在她们走出的偏殿门口，身子微微发颤：“是么。”
她仿佛对这两个新来的宫女根本不感兴趣，没多问一句更没想赐名，说了句：“起来吧。”就收回了视线，迈步继续朝着寝殿走。
莫悠悠和香草两个规规矩矩地起了身，低垂着头，立在一边恭送着皇后，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娘！”
莫悠悠心里一动，叫皇后娘？的，太子来了？
皇后的脚步顿住了，满脸温和笑意地转过了身，目光温柔慈爱地看着大步走过来的少年。
少年衣衫上沾着些尘土，头上还挂着两片叶子，英俊的脸上挂着与年龄不符的稚嫩之色，笑着一连叫了几声“娘”，扑到了皇后娘娘身前。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弓腰低首一溜小步跑：“二殿下，慢着点，小心又摔了。”
皇后抬手摘掉了少年头上的叶子，又伸手掸了掸他衣衫上的尘土：“又去哪里玩了？”
二皇子沉默了一会儿，想了半天，答非所问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饿了。”
画意和诗情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画意很体贴地转身去给二皇子准备吃的去了。
皇后对身边宫女的机敏很满意，她安抚地拍了拍二皇子的肩膀，问身后的小太监：“二皇子的一应用度还有克扣？”
小太监立马上前规规矩矩地答话：“回皇后娘娘的话，自从娘娘授意之后，再没有过克扣了，以前那些个不老实的也都被派到了别处去，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违背娘娘的意思。”
二皇子楚铭钰年已十六，言行举止却仿佛几岁的孩童，有时痴有时呆。
因为不得圣宠，又没有生母庇护，在宫里过得连奴才都不如，前几年一直被宫里头势利的太监宫女欺负。
有一次又被宫人作弄时遇到了皇后娘娘，娘娘不忍看着二皇子明明出身高贵，却每天过得像个乞丐一样，就伸手帮了一把，自那之后二皇子就开口闭口地管皇后娘娘叫娘。
本来是叫娘娘，结果他说话断断续续，叫了两回之后好似娘娘别口一样，愣是省去了一个字。
这仅仅一字之差，在意义上可就是千差万别，皇后也就随了他了。
二皇子虽然不那么伶俐，可是经常来凤仪宫里头陪皇后娘娘说些颠三倒四的话，脸上阳光般明亮的笑容给皇后娘娘倦惰的生活添了几分乐趣。
皇后刚刚病态苍白的脸上气色略好了一些，牵了二皇子的手，想要带他进正殿去吃点东西，这时就听一声嘲讽的哼声传来：“皇后娘娘气色不错，和二弟母慈子孝的画面真令孤感动啊！”
皇后牵着二皇子的手倏然一抖，她仓皇地放下了手，强装镇定地笑着看向了来人：“太子，耀儿来了。”
太子楚明耀，二十多岁，身材颀长，他的长相俊秀艳丽，与皇后的样貌有几分相似，一身明黄色的锦绣长袍显得他整个人富贵绝伦。
楚明耀眼风扫过皇后放下二皇子手的动作，眉宇间浮出一缕凌厉的阴沉之色，眼角冰冷，唇角带着讥讽的笑意：“皇后娘娘把一个痴儿傻子当成宝贝疼，难道忘了孤才是娘娘亲生的不成？”
“不！不是这样的！”
皇后后退了几步，不敢再逗留在楚铭钰身旁，她神色急切地对楚明耀解释：“耀儿你误会了。你知道钰儿他不懂事，一直都是胡乱叫的，何必和他计较。娘怎么会忘记你才是娘的心头肉，是娘的一切呢！”
楚明耀冷声冷气地重复：“哦？心头肉？一切？”他讥讽地看着面色惶恐的皇后。
氛围一下子变得诡异，莫悠悠听着这情况暗自揣摩，难道太子是个母控，皇后被二皇子当成娘让太子吃醋了？太子叫皇后娘娘，不叫母后？
楚铭钰看不出各人的脸色，他的情绪丝毫不受环境影响，依然笑得纯真灿然。
他虽有些不符年龄的痴傻，但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智障，自然认得谁是谁，他笑着对太子叫了声：“大哥！”
楚明耀不是第一次见楚铭钰来凤仪宫这里找皇后，也知道这个傻二弟每天只知道吃和玩，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除非真的杀了他，不然不论是多么有如实质的眼神和威胁，都不会对楚铭钰有任何影响，也就没了针对他的兴致。
他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道：“滚远点，别在这里碍眼。”
楚铭钰果然听不懂楚明耀的嫌恶之意，站着没滚，还亲昵地叫：“大哥。”
二皇子身后的小太监后背的衣衫已经湿了贴在身上，他不敢对皇子动手动脚，只能低着声劝：“二殿下，先回宫吧。”
楚铭钰看了一眼远离了自己，脸色苍白的皇后，又看了一眼盯着皇后，面色阴沉的太子，他摇了摇头，双手又拍自己的肚子：“钰儿饿了，要吃。”
莫悠悠觉得如果现在问二皇子要吃的还是要命，二皇子肯定会选择前者。
太子发话让他走人，没见皇后都躲远了吗，他还不趁机逃跑，他傻吗，哦，对，听说他的确是傻。
就在楚铭钰还坚持着要吃的不肯走，让太子皱起了眉头想要发话的时候，皇后在诗情的搀扶支持下，突然抖着声音道：“外头太热，太子别中了暑气，快进来歇歇，本宫让人去准备解暑的酸梅汤。你们，先带二殿下去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