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我不认字
自家儿子不是个能惹祸的,晓桐娘比谁都清楚,整个村子也没有比儿子更听话的孩子了,这次儿子不只是发热,身上还带着不少伤痕,不用想,肯定是被村子里的那些淘孩子们给欺负了。
孤儿寡母的过日子,受些闲气是避免不了的,何况是她这样不受人待见的身份,只是,儿子被伤成这样,还是让她不能接受,这比伤到她更让她难过,让她无法承受。
“晓桐,娘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现在弄得满身伤,还发了热,肯定是被别人欺负了,可咱家只有你一个男人,你要争点儿气,以后做个有出息的人,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咱们娘俩儿,知道吗?”
对于娘亲的要求,晓桐立马就应了,“我知道的,男人要顶门立户嘛,娘,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绝对不再让娘为我担心,也不会再让娘亲受委屈。”
娘俩就这么小声地聊着,晓桐娘还顺带着喂儿子喝了一碗粥,喝得晓桐的鼻尖都冒汗了,发着热的小家伙儿,听着娘亲轻声在耳边絮絮叨叨的,柔和的语调让他昏昏欲睡,都快睡着了,听见有人推开了院子门。
大青小跑着到了屋门口,敲了敲屋门喊到,“弟妹,药拿回来了,开一下门吧。”
到底是寡妇门前,虽然没有外人在,大青还是想尽量行事小心些,别给弟妹添麻烦,村子里的人嘴碎着呢。
晓桐娘几乎是蹦下地的,趿拉着鞋就把门打开了,“大青哥,药取回来了,真是太谢谢你了,进来坐吧。”
侧过身要把大青哥让进屋子,大青赶紧拒绝了。
“弟妹,我就不进去了,赶着回家呢,呐,这一串药包是大侄子的,每天要熬三次给他喝,一次一包,一包要煎两次,然后兑在一起喝的效果会更好。”
大青先把一串药递了过来,他得说得仔细些,别弄混了才好。
“这一串的药包是那位姐姐的,每天熬两次,也是一次一包,一包煎两回,兑在一起喝,你看,上面划了两条线,这就是告诉你熬两次,大侄子的药包上面划了三条线,就是每天三次,记住了吗?”
晓桐娘把药包对比着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剩下这串药包是妹妹的,她的药跟她姐姐一样,每天两次,怕弄混,药包上面的记号,在两条横线后面又划了一个竖,你可千万别弄混了。”
虽然晓桐娘是点头了又点头,大青却是嘱咐了再嘱咐,就怕弄混了,这几串药包,在大夫交给他的时候,他可是让大夫跟他讲解了好几遍,真怕自己一个记不住,再把孩子们给耽误了。
“我都记住了,大青哥,那这两个小罐是做什么用的?”
看到还有两个小罐子用绳子捆扎着提在大青哥的手里,晓桐娘把东西接过来,拎在眼前问到。
“这两小罐是抹的药,贴红纸的这个小罐是给姐姐用的,没贴的是给大侄子和妹妹用的,这个千万不能错,因为姐姐都是破皮的外伤,而大侄子和妹妹的伤是淤青和骨折,皮肤没有破,药不能混着用。”
叮嘱过后中,又想起了什么,大青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到了晓桐娘的手里,“对了,这里有大夫写的条子,不过咱们没人认字,写了也是白写。”
“贴纸的是姐姐的,贴纸的是姐姐的。”
晓桐娘还在重复着大青刚才的嘱咐,没在意地把纸条掖在了药包串上,觉得自己记住了,才又跟大青说到,“大青哥,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把雇车的钱拿给你。”
晓桐娘拎着满手的药包,慌忙跑进屋去,她知道大青哥为什么不进屋跟自己说话,也明白大青哥不是嫌弃她,而是为了避讳村里人的口舌,是在为她着想,心里着实很感激。
自打自己被迫领着儿子,独自在村子边上重新建了屋住着,大青哥夫妻俩就没少帮助自己娘俩,家里有什么困难他们都要伸把手,出力是肯定少不了的了,晓桐娘就不想在银钱上再牵累他们夫妻两个,不然这人情是还也还不清了。
“雇个马车能用几个钱,你还放在心上,何况听说你是急着请大夫,大家伙儿都知道你的不容易,这马车是林叔白借给我用的,弟妹你就别惦记这个了,我这就走了啊。”
跑进屋的晓桐娘就听到大青哥这么喊了一嗓子,再追出屋,大青哥已经赶着马车走了,不管马车是不是白借的,这人情还是要记着,无论是大青哥还是林叔,也都要记在心里,善良的人还是大多数的,自己那狠心的公婆确实是极少数。
把院子的大门拴好,又回来拴好了屋里的房门,晓桐娘这才回到东屋炕边坐着,拎着药包嘀咕着,“这是姐姐的,这是妹妹的,不对,这是晓桐的,也不对……”
晓桐娘拎着药包犯起难来,她明明刚刚记得挺清楚,怎么这么一转身的功夫,就把大青哥的嘱咐给弄混了呢,又翻了翻药包,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最后沮丧地把药包扔到了一边。
“怎么了?”
刘英男还真没看过晓桐娘这样颓唐的表情呢,就算是在花光了钱的时候,她也是乐呵呵的啊。
“这可咋办,我竟然忘记了,你大青叔明明说得挺明白的啊,两条线是要熬两顿的,三条线是要熬三顿的,可我怎么就忘记了谁该喝两条线的,谁要喝三条线的呢?这么晚了还要去找大青哥问,也太麻烦人家了。”
刘英男把药包拽到自己面前,一眼就看到了掖在上面的纸条,抽出来一看,软笔小楷写得清清楚楚的不就是医嘱么,“小婶子,这纸上不是写着呢么。”
“什么,写着什么呢?”
晓桐娘把纸条抢了过来,举到眼前,看到的就是一排码得规规矩矩的小蝌蚪,完全不认识。
“我,我不认字,看了也没什么用啊。”
晓桐娘这时候想起来,大青哥把这纸条递给自己的时候,说了是大夫给写的条子,但就像他说的一样,写了也是白写,没人认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