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勋回到都督府,范中允已经回来了。
见到李勋神清气爽,心情显然是非常不错,范中允笑着说道:“看样子,吴恒今天在你这里并没有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李勋做到范中允旁边,嘿嘿得意笑道:“我忍他很久了,今天有了这个机会,我不翻翻他的脸面,他还真以为我李勋怕了他。”
随后,李勋把事情的经过,给范中允说了说。
范中允点了点头,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李勋,你把这两个案子上报朝廷,恐怕意义不大,伤害不了吴恒什么。”
李勋不解道:“皇帝姑父向来嫉恶如仇,对贪官污吏更是痛恨,这两个案子,吴恒在其中的痕迹非常明显,皇帝姑父若是知道了,定会治其重罪。”
“皇上对贪官污吏确实很痛恨,但也要看是谁。”
范中允笑了笑,淡声说道:“吴恒的妹妹是楚王正妃,他算得上是杨氏一党的核心人物,陇右西部七州刚刚被收复,有大量的异族百姓,他们对大晋没有任何归属感,大晋对他们也是如此,冤死几个异族人,皇上绝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李勋摇了摇头:“不管是汉人还是大石人也或是西域诸国的百姓,既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在大晋的疆域之内,那么他们便是大晋的百姓,应该受到公平的对待,整个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近百万异族百姓,与其奴役他们,何不如海纳百川,让他们安居乐业,种其地,纳其税,这样对他们对我们岂不是都有好处?”
范中允非常赞赏李勋的这种思想,但还是摇头说道:“李勋,你的思想很开明,但这种思想只能代表你个人,整个朝廷,乃至包括皇上,恐怕都不会这么想?”
“他们怎么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李勋仰着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话题太复杂,说也说不清楚,但如今实际情况就是,陇右西部七州之地,近百万异族百姓,该如何处理。”
范中允说道:“吴恒曾经上书朝廷,准备在武州全面恢复汉制,强制百姓学汉语,摧毁所有除佛庙以外的寺庙,不准百姓信奉天兰教,对于他的提议,朝中大臣颇为赞许。”
李勋摸了摸下巴,那段时间,朝廷是非多,自己倒是很少外出,对于朝中的事情,也是甚少打听,倒是没有想到,吴恒竟是就武州的民事,上书过朝廷,并且得到许多大臣的支持。
“吴恒这个人,我在丰京倒是很少听到他的事迹。”
“吴恒这个人很有才华,也很聪明,只是无德,杨道嗣用他,但不重用,这些年一直在外地为官,始终不让他回京任职。”
李勋点了点头:“杨道嗣倒是很有识人之明。”
“陇右西部七州之地的百姓,不管是大石人还是汉人,信教日久,天兰教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恐怕不必生命轻多少,简单粗暴的切断他们的信念,只会酿成大祸。”
话题又转回来,李勋摇头叹道:“消灭一个人的**容易,但想消灭他的信念,却是极难。”
范中允点头赞赏道:“你说的很精辟,非常在理。”
李勋心情有些沉闷,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来回走动了一会儿,最后看向范中允,皱眉说道:“我想在武州有一番作为,这也是你跟着来到这里的目地,可惜,有个吴恒横在中间,让我空有一番力气,却是使不出力气来。”
“经过今天的争锋,可以看的出来,你与吴恒之间的,没有任何化解的可能。”
李勋说道:“武州,我与吴恒,只能有一人存在,他走,或是我走,吴恒在这里,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范中允点头笑道:“看来你心中早就有数了。”
李勋皱眉说道:“可是他有监军之职在身,对我进行掣肘,我虽为武州都督,却也指挥不动王图远他们。”
范中允淡声道:“李勋,你别忘了,你除了武州都督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职位。”
李勋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还有另外一个官职在身。
“陇右西道监察使?”
范中允说道:“监察使的职责范围很广,弹举官邪,敷陈治道,审核刑名,纠察典礼等等,朝廷对外族百姓不慎重视,所以说,你手中的这两份案卷文书,用处不是很大,但你可以从别的方面去下手嘛!”
李勋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今天去县府跟吴恒争论,其实就没有这个必要,自己以监察使的身份,便是可以直接对武州任何刑事案件的判罚进行驳斥与退回重审。
李勋叹气一声,苦笑道:“最近忙糊涂了,连这一茬都给忘记了,早知道这样,我直接以监察使的身份,驳回刺史府的判决,让其重审,何苦浪费那么多口舌。”
“不能这么说,你今天与吴恒的这场争锋,其实很有必要。”
李勋看向范中允,不解道:“怎么说?”
范中允说道:“让我们看清楚了,吴恒对王图远等人的影响有多大。”
李勋沉思片刻,说道:“王图远仅凭吴恒的一句话,便是毫无顾及的领兵进城,而王呈息对我则是一直不冷不热,我几次让其把兵马调回武安城,他却以神池县治安不稳,暴民残余还未完全剿灭为由,一直按兵不动,这两个人应该是完全倒向了吴恒,对其俯首听命,而元和与尤冲两人,应该属于中立,在不得罪吴恒的情况下,有选择的听从我的命令。”
“既然你已经看出了其中的道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武州目前的局面还算稳定,军队这方面,可以缓一缓,不用着急。”
范中允说道:“吴恒调任武州刺史,兼任监军使,应该是皇上为了能够让你顺利任职武州都督,与杨氏一党所做的妥协,所以说,吴恒现在的这个位子与权利,并不是皇上想要给他的,如今,不管吴恒动不动,我们必须要动,皇上现在或许就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拿掉吴恒的借口。”
李勋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范中允说道:“吴恒不仅贪财,而且好色,据说他新纳的一位妾,一直不被吴恒的母亲所喜,吴恒最近请了许多名医到府上,应该是为其母治病,吴恒的母亲为什么会生病?或许就跟这位妾有关。”
李勋脸上有了喜色,大晋向来以孝礼至上,以至于在这个世界,文人士大夫拜天拜地,跪父跪母,其余皆不跪,一个七品小官,见了皇上,都无需行跪拜之礼。
“把证据给我,我立即上书皇帝姑父,让吴恒马上滚蛋。”
不孝可是大罪,真要坐实了,吴恒不死也得脱层皮。
面对李勋的激动,范中允却是有些吞吐:“这这个,有些事情,要不要证据,都是无所谓的嘛!”
啊!
李勋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是反应过来,范中允竟是让自己对吴恒行诬告之事。
“老范,我怎么都是没有想到,你竟是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范中允为人处事很懂得变通,也很开明,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李勋确实有些小小的反差。
范中允有些尴尬,干咳两声,呵呵笑道:“我只是提个建议,做不做在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