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陶府都有鬼影出没,弄得人心惶惶,各个自危。
陶夫人遂向陶谦提议:“夫君,听婢子们说下邳最近来了一位法号叫做‘宝相’的大师,一身降妖除魔的本领,夫君不妨派人把这位大师请进府邸,让他做一场法事,定能扫除一切魑魅魍魉,还我清静!”
上了年纪的人更容易相信鬼神之说,尤其亲眼目睹闹鬼的人不是一两个,几个胆小的婢子甚至被吓得痴痴颠颠,也有许多侍卫曾经看到深夜有鬼影在花园中出没,由不得陶谦不信。
“既然如此,那就派人去请这位大师来我府上做一场法事降妖除魔!”陶谦也不多想,当即同意了妻子的请求。
陶府主事的管家立即携带重礼前去寻找“宝相”大师,说明自己的来意,并奉上重金请宝相大师到州牧府中做法事降妖除魔。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收身外之物,这酬金贫僧不能要!听闻陶夫人虔心向佛,既然信徒有难,贫僧岂能袖手旁观?且带我去一趟贵府查看,究竟是何方妖孽出没?”
张仲坚手握禅杖,高宣一声佛号。义正词严的拒绝了陶府管家送上的厚礼,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
看到“宝相大师”不为钱财所动,陶府的管家更是肃然起敬,双掌合什不停的敬礼:“大师真是有道高僧,怪不得大街小巷交口传颂。看来我家夫人真的没有选错人,有劳大师了,请随我来!”
在陶府管家的带领下,一身僧袍,手持禅杖的张仲坚畅通无阻的进了州牧府,然后以查看陶宅的风水为名,把陶府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不动声色的找好了退路。
策划周详后,张仲坚便列出了一大堆名目,让陶府的管家按照自己的吩咐去设立坛场,置办香火、摆放供奉物品。
等坛场设置完毕后,张仲坚便开始做法事,第一道程序便是“结界洒净”,手里拿着一瓶神水,念念有词,围着陶府来来回回的喷洒掺了香料的神水。
洒净完毕之后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张仲坚用过晚膳,继续进行第二道程序“发符悬幡”。手提笔墨在坛场里面写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符幡,旁人看的高深莫测,其实却是张仲坚的胡乱涂鸦。
“阿弥陀佛……今夜子时,恶鬼将会再次现身,闲杂人等各自回房躲避,贫僧将符幡贴在各个门口护佑尔等,若无召唤,任何人不得出门,免得被恶鬼缠身!”
在张仲坚故弄玄虚的驱赶之下,陶府的数百仆人,以及数百婢女纷纷被赶回了房屋中,就连陶谦两个胆小的儿子也各自带了家眷回屋里躲避,唯恐被恶鬼上身。
张仲坚手捧一叠龙飞凤舞的符纸,挨间挨室的在各房屋门口贴符纸,如同后世的法院贴封条一般,嘴里念念有词:“若是擅自出门揭开了符幡,被那恶鬼缠上,神佛难救也!”
陶府的婢女仆人全部被赶回了房间,但侍卫们却比从前更多了,围着陶府里里外外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刀剑出鞘,弓弩上弦,一个个如临大敌。
“冤有头,债有主!这恶鬼之所以闹得如此厉害,实乃陶使君所犯的杀业太重,那些屈死的冤魂找你复仇来了!”
张仲坚现在就有机会出手杀掉陶谦,但侍卫们就在周围,纵然能够出其不意的刺杀成功,但却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所以张仲坚打算把陶谦先骗到房屋中,再不动声色的取其性命,趁机逃脱。
在这乱世之中,哪个军阀的手上不是血债累累,陶谦自然也不列外。听了张仲坚的恐吓,慌忙问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需要在陶使君身上贴三道符幡十二个时辰,再拿回坛场中焚烧,最后以坛中净水冲煮,由陶使君饮下,沐浴更衣,颂佛法七日,方可消除使君身上的杀业!”张仲坚双手合什,一本正经的说道。
陶谦被忽悠的有些晕头转向,急忙合什还礼:“那就请大师赐符,老夫拿回房间,让夫人给我贴在身上。”
“寻常凡夫俗子哪有这等法力,非修为高深之僧侣不能做到!而且夫人今夜还要在坛场中念经诵佛,为使君消除杀业,却是一刻也不能离开坛场!”
陶夫人是个虔诚的信徒,当即催促陶谦回房间:“既然如此,就请使君快点回房,让大师给你贴符做法。妾身在这坛场里念经诵佛,为你消除孽业!”
陶夫人说完,便走进香火缭绕,符纸飞扬的坛场中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一边敲打木鱼,一边念诵佛经,为自己的丈夫祈求平安,消除罪孽。
“阿弥陀佛,陶使君请!”张仲坚手持三道黄色符纸,催促陶谦进房施法。
扫了一圈,看到满院子侍卫林立,陶谦也没多想,袍袖一甩:“随老夫这边来!”
当下陶谦在前,张仲景在后,一起来到了陶谦的书房。
陶谦拉过一张椅子来坐了:“既然这符纸要贴十二个时辰,老夫便在这书房里批阅文书好了,大师请施法!”
“贫僧失礼了!”
张仲坚嘴里念念有词,念叨着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咒语。先用瓶子里的香水在陶谦身上喷洒了一遍,然后在陶谦的左右肩各自贴了一张符,最后不动声色的绕到了陶谦的身后,“贴完最后这一道符幡,使君便可以……”
说时迟那时快,张仲坚突然自僧袖里抽出一块白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死死的勒住了陶谦的咽喉,“使君便可以安心上路了!”
“咕……咕……”
陶谦这才如梦初醒,喉咙里发出几声沉闷的呼吸,想要挣扎却抵不过张仲坚身高力大。双手死死的抓住白绫,想要松一口气,无奈却纹丝不动,白绫被越勒越紧。双脚胡乱的踢了几下之后,瞳孔慢慢扩散,身体逐渐变的绵软无力。
“死的不能再死了!”
张仲坚即便在勒住陶谦的时候,嘴里也是念念有词。看到陶谦绵软无力的瘫倒在木椅上,张仲坚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定死亡无疑之后,方才把白绫抽了回来。
张仲坚蹑手蹑脚的走到后窗,悄悄推开,准备从这里逃离。
陶谦喜静,所以在自己的书房后面栽了一溜的花草树木,虽然不远处的院墙下面就有侍卫巡夜,但书房外面的这些花草松柏却是最好的掩体。
张仲坚一跃而出,刚刚落地,突然有把冰冷的剑刃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同时悄悄道一声:“你这和尚果然有蹊跷!”
事出突然,张仲坚虽然大吃一惊,但却知道此人多半没有恶意,若是陶谦府上的侍卫,定然不会这般鬼鬼祟祟,只怕早就大喊大叫了起来。
“兄台何人?”张仲坚屏住呼吸,轻声问道。
“李黑!”李白轻声吐出了两个字。
“意欲何为?”张仲坚追问。
“让你把这功劳让给我一半,今日陶谦之死是你我之功!”李白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意图。
张仲坚冷哼:“那我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带你安然无恙的离开陶府!”
张仲坚不屑:“我不用你也可以离开!”
李白冷笑:“我承认你杀陶谦的手段很高明,但陶府内外有千余名侍卫,你确信能逃出州牧府?即便你能逃出州牧府,城门一关,你又能逃出下邳城?”
“生死由命!难道你就有办法?”张仲坚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李白把剑收了,打个手势示意张仲坚跟着自己走:“随我来,我带你出府,你把功劳分我一半!”
张仲坚略作沉吟,最终还是弓着身子,借着花草树木的遮挡跟着李白向前潜行。
陶谦后花园的花草树木甚是茂盛,除了各种奇花异草之外,还有松柏翠竹,倒是给李白和张仲坚的潜逃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李白猫腰一闪进了一个厢房,伸手示意张仲坚跟着自己进屋。
张仲坚略一迟疑,还是闪身进了房间,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又是什么身份?”
李白飞快的从床底下摸出一套侍卫服装:“跟你说了,我叫李黑,字太黑!前些日子刚刚应聘进了陶家做教书先生,负责教导陶谦的孙子读书识字,我正在寻找机会杀陶谦老儿,没想到却被你半路里抢了功劳,若不是你出手,这大功便是李某的!”
“难道你也是……”
张仲坚恍然顿悟,猜测李白的身份十有八九和自己一样,也是天子派来的刺客。当下不再多说,麻利的接过李白递来的侍卫服装,飞快的穿在身上,把帽子压得极低。
“跟在我身后,不要说话!”
李白推开门,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厢房,一身侍卫服装的张仲坚紧跟在后,将盔帽压得极低,遮住了半边脸庞。
走了一段距离,有侍卫打招呼道:“太黑先生这是打算去哪里?”
李白拱手道:“小公子夜间啼哭不止,少夫人让我到外面请医匠!”
侍卫哄笑道:“那位大师说今夜恶鬼还会再来,先生千万莫要撞鬼哦!”
李白陪笑:“这不是带了一名兄弟作伴么,要不你也跟着我出去走一趟?”
几个侍卫纷纷摆手:“先生不要戏弄我等,却是不敢!”
在侍卫的目送之下,李白在前,张仲坚在后,大摇大摆的出了州牧府,沿着街巷一直走到尽头,方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