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就不知道了。”姜茂欣回来后,姜茂苒心便放宽了不少,倚在椅上说起笑来,“真没想到那小子这般有钱,比我们家还有钱不少,送来的那些东四竟也有我都没见过的。拳头大的夜明珠,三寸长的珊瑚,全跟不要钱似的往咱们屋里装。也难怪大女嫂眼睛都绿了。”
姜茂苒说着呵呵一笑,轻手推了姜茂欣一把,道:“若那小子不是心眼不好,大姐你便嫁过去得了,那日子一定比皇后娘娘还好过。”
姜茂欣瞪了姜茂苒一眼,道:“你不也知道他心眼不好么?还有,你也别老一口一个小子小子的,那人比你还长上七八岁,算起来还隔了一辈的。”
姜茂苒吐了吐舌头,又开始吃起了茶果,道:“不说了,我不说了。虽然那‘吕爷’罢,人是不怎么好,但今天来这么一趟,也算是给你长面子了,往后谁家再敢在大姐背后说大姐名声坏没人娶,我便用那拳头大的夜明珠堵他的嘴!”
两人正说着,春花出来说太夫人醒了,请大小姐过去。姜茂欣便对姜茂苒说:“你便别再吃瓜子了,同我一起去看看太夫人。”
姜茂苒道:“太夫人请得是你,又不是我,我去做什么?”
姜茂欣将姜茂苒从椅子上拽了起来,道:“我请得是你,行了罢。你也及笄了,没几年这苦差事就轮着了你!别吃了。”两人连拉带扯一同往太夫人屋里去。
太夫人穿了身素色大袍正在香案前捻珠。这几日入春,乍暖还寒,老人身子骨本来就弱,前先天被李氏一吓,更是比原来差了不少。毛病倒也不大,就是不乏力得很,坐在案前捻珠,数着百十来个便累了。大夫开得药吃了不少,却也不见效,姜太夫人心里渐渐明了,她手里头的日子不剩多少,过一日便少一日。只是有几件事依然放不下心来,一是姜家布庄的招牌,二便是一双孙儿。所以在他还在的时日里,一定要为这大姑娘寻上一门好亲事。
一会儿功夫,姜茂欣同姜茂苒进了来。姜太夫人便让冬梅取了些贡果来,去皮切片,用白瓷托盘盛着,分给两位小姐吃。姜茂苒方才吃了不少,见有贡果却又拿过来吃,道:“太夫人叫的是大姐,我只来坐陪。”
姜太夫人将姜茂苒手里的瓜瓤清去,道:“都来了好。我这会儿要说的话,刚好你俩都该听着。小丫头别以为自己当姑娘的日子还长着,其实你也不比茂欣小多少,一转眼的功夫,便轮到你了。”
姜茂苒吐了吐舌头,道:“轮到我了我也不依,我若是不喜欢的,谁也别想让我出这家门。”
姜太夫人嗟了一声,道:“时候到了,还能由着你?直接叫人用绳子绑了去!”
姜茂苒哭道:“这是嫁人还是上刑场?真不乐意了!”
姜太夫人便道:“可莫胡说。大喜事同坏事一起说,晦气的很!有祖母你还信不过么?哪能真让你受委屈?”
姜茂苒翻了翻眼皮,嘟哝道:“不让人受委屈,我看大姐就受委屈了。”
姜太夫人看向姜茂欣,欲言又止,给姜茂欣剥了瓣橘,将筋剔了,递了过去,道:“茂欣丫头怎么委屈了?同祖母说说。”
姜茂欣接过那橘子,去了筋的橘像一块玉似的,姜茂欣低头吃了,抬眼看向姜太夫人,道:“我哪有什么委屈?方才刚才布庄回来,便听说祖母找我,又听说府里来了贵客,好奇得很。”
姜太夫人便道:“是来客了,这客你还认得,专门来找你的。”
姜茂欣不说话,低头拨弄茶几上的两只茶壶。
姜太夫人咳地笑了一声,道:“今天来的这个吕家,你可喜欢?”
姜茂欣摇头,道:“不喜。”
姜太夫人便问:“怎么不喜?”
姜茂苒吃完果,嘴里有空说话了,拍了拍说,抱怨道:“就是着吕家人呐,尽盯着咱们姜家生意了,动了不少坏心思,又是动我家染缸的手脚,又是害大哥入狱,心肠歹得很。要我说,他娶大姐过去不过是为了欺负大姐。等大姐过了门,便不给她水喝,不给她饭吃!”
“尽胡说!”姜太夫人低诉道,“小孩子家家,懂个什么?”
姜茂欣放下茶杯,对姜太夫人道:“茂苒说得,也不是假话。”
姜太夫人脸色微沉道:“我知道你觉得你大哥入狱是被人冤枉的,这一点我也认了。姜家家大业大,虽说平日待人也算得上和善,但人为逐利而生,免不了有人为了点蝇头小利做些不义之事。这种手段,若是用在我们手上,够我们吃苦头;但若成了一家,手段便是对付外人的。”
姜茂欣便对姜太夫人道:“我同这位吕爷见过面,他同我挑明了话,要重金买我们姜家的匾。我们若是不卖,那么他便用抢。此人无所不用其极,这门婚事明摆着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姜家的招牌来的。这样圈套,祖母能相信吗?”
姜太夫人端了茶壶,在鼻腔前轻嗅,在茶水悠悠清气间抬眼问姜茂欣:“茂欣丫头不同意,真的只是因为这吗?”
“我……”姜茂欣一怔,几欲脱口而出的回答,生生哽在了喉间。
她也有私心,这一点在这一刻之前,她甚至还没有意识到。今日不管来提亲的是不是吕斐然,就算是一个人品端正高洁的别家公子,她依然可以搜肠刮肚地想出些理由来。她低下头去,看着面前的茶壶,茶壶中一片茶叶在茶壶中心画了个圈,然后沉了下去,如同落入所有游萍最后的归宿。
她的手指松了开来,局促地搁在了茶几上。她笑了笑,道:“嗯,是的,只是因为这个。”
姜太夫人道:“既然这样,那你别担心,姜家的招牌,我自然有办法守好,你去好好认识认识这位吕家公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祖母……”姜茂欣忙到姜太夫人跟前求情,“祖母,这门婚事我是不会答应的。就算您让冬梅将我捆上花轿,我也会半道上跳下来。”
姜太夫人噗嗤笑了,道:“还说不为别的,起来罢,你的心思,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姜茂欣从姜太夫人跟前起身,真要松一口气,却听姜太夫人又道:“我心意已决,你们谁劝都没用。不过定亲毕竟是桩大事,得定个好日子,我看这月下旬就不错。”她掐着指头算了算,接着说道:“怎么中间还隔了五七日?这真是,若是后面有人再来了,那可就难办!”说罢笑着看向姜茂欣。
姜茂欣立马明白过来,姜太夫人话里有话,她若不同意这婚事,那么便在这一旬里找个愿意和她定亲的来,可她到哪儿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