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欣回了房,春花见她出去时还只是一身棉袍,回来肩上却多了一身极其漂亮的白狐毛坎肩,那坎肩实在是太精致了,上面每根毛都闪着银色的光,她再怎么不识货,也能看出来这身坎肩绝对价格不菲。
春花忙夸赞道:“小姐这身穿着真好看,跟仙女似的。”
姜茂欣只是笑笑,将坎肩脱下,在手里拿着。这坎肩她看着,心里难受,一看便想到李盛,想到李盛便想到红夭,再想到冬节两人同坐的马车。也是这辆,乌青色圆顶的;她想把坎肩扔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还能解气,但要丢她又舍不得了,倒不是因为它贵,而是因为他给她披上的时候,总不是在想红夭?
这么想来想去,姜茂欣手里摸着这麻烦东西,只觉得手里坎肩内衬那层白缎子,握在手里像一汪水一样柔软而湿润。
姜茂欣突然想到了什么,灵机一动,让春花将账册取来。
姜茂欣摸着那面缎子内衬的坎肩,心里有一个胆大的念头反正姜家现在这田地,想将成本降下来是不可能的了,那么为什么不干脆用成本本来就高昂的蚕丝,大量生产富家小姐们春天最喜爱的绸缎裙子。
姜记除了产棉布,也会生产绸缎和麻布。但麻布一般用苎麻纺,成本虽然低廉,但价格也便宜,并没有多少利润,而绸缎定价虽高,但用的是蚕丝,不仅成本高,而且工序也复杂。所以姜家只并没有将他们的生意重心放在这个上面。
春花取来账本,姜茂欣打开一看,发现自己以往一心放在姜家发家的长绒棉上,却没曾注意到原来绸缎的利润比她所想要高得多。
绸缎这东西虽然成本高,但价格定得更高。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城里的那些爱俏的富家小姐们,为了买这些精美的丝绸,是舍得花大价钱的。
姜茂欣在心里打定了主意,让春花将李盛的衣服收好,改日给他送过去。
有了姜太夫人这句话,第二日姜茂欣便去了布庄。请布庄掌柜将布庄最贵的丝绸全都拿出来。布庄老板一听,有些奇怪,先是一愣主,道:“姜小姐,您这是?”
姜茂欣并将她的想法告诉了掌柜,掌柜听完,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道:“姜小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掌柜便道:“您这办法乍一听或许能行,但这卖东西想要赚着钱,得要买家。在庆喜城想买棉布,看咱们姜记的牌子就错不了。但买这丝绸锦缎,那便该是吕氏了。为什么?因为别人是从京城来的,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城里人就爱这一样的,那也没办法。”
这时小伙计将锦缎拿了上来,摆在姜茂欣面前的桌上。姜茂欣用手指摩擦了一下,感受到丝绸中紧密的丝线交织。柔软如水从指间流过。这的确是上好的布料。姜茂欣问:“这些丝绸是从哪收的?”
掌柜一笑,道:“这可不是从哪收的,咱们庄里专门有一批人纺棉布,也有一批纺丝绸。这丝绸要我说,那是比吕氏的还好上几分咧,只是成本真在是太高了,就这么短短一尺,就要好几两的银子。哪里都是穷人比富人多,普通人比上等人多。上这儿来买布的,也都是普通人,衣能覆体就行了,哪儿有那么多人肯玩大价钱?”
姜茂欣点点头,道:“掌柜考虑的是,而这些我也考虑到了。但现在收棉花的价格也不比蚕丝低到哪里去,就算好不容易收来了一批,也要花上大价钱,最后卖出去定价低了,卖一匹是赔一匹的钱、还不如做先绸缎试试看,抢他们吕家的生意,也算是报仇了!”
掌柜捋了须,若有所思。姜茂欣的话乍一听不可思议,姜家当初能发家,全仰仗的是这长绒绵纺成的棉布。所谓术业有专功,这绸缎生意可是人吕家的,明着抢是抢不过人家的。但细细一想,又的确有那么几分道理。棉花是收不到了,琢磨着改收丝绸也是一条路。现在他们姜家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除了铤而走险,又哪还有别的法子?
掌柜便道:“小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您瞧这也是个大事,还是先等少爷回来了,让他拿这主意。”
姜茂欣只得依了,等姜茂财回来再说。
这天旁晚,姜茂财当好从邻城回来,一身风尘。进屋跟姜夫人,太夫人行了礼,便回房梳洗,府里人布了酒菜,要为姜茂财接风洗尘。姜茂财整理完毕,便上桌吃饭。姜茂欣想跟他说话也说不上,只得等到用罢晚膳。
姜茂财在桌边动了几把筷子,挑了鱼肉,又尝了口酱鸭青菜便放下不吃了。
姜夫人心疼,便劝道:“儿啊,再吃几口罢,你在外面这么天,风餐露宿的,哪吃得上什么好的?”
姜茂财搁了筷子,叹了口气,道:“还吃什么好的?再这么下去,别说吃好的了,这一大家子的,到时候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姜夫人道:“这……儿怎么这么说呢?咱们姜家家大业大,就算这几日生意不好,但城外也还有田,城里也有租户,再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饭不上饭的地步。有些话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莫吓着家里人了。”
姜茂财便道:“您是不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姜家虽是家大业大,但要养的人也多。就单布庄下面,纺布的,抬货的,这都要养着。现在又是刚开春,生意最该好的时候,只进不出,能撑多久?”
说着说着姜茂财又开始叹起气来,他伸了手,将手背给姜夫人看。上背上横了条口子,结着痂,没好多少时。姜夫从呀了一声,忙握着手问:“这是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