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欣随那青年来到茶楼。吕斐然已在雅间等待多时了。他端坐在茶台旁,面色极其苍白,透着一股青,五官狭长忧郁,尤其是嘴唇,极其单薄没有一丝血色,这是姜茂欣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清吕斐然,她发现吕斐然长相极其的精致,五官精雕细琢,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但一双淡漠的眼睛尤其的冷清,一身暗灰色的锦缎长袍让他整个人显得阴冷如同从阴雨天傍晚十分从破庙里走出的孤魂野鬼。
“姜小姐请坐。”吕斐然开口道。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冰冷,灰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姜茂欣。
姜茂欣在桌边坐下,直视着吕斐然那双灰色眼眸,道:“吕爷,大家都是明眼人,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您请我来,不是只为了喝一口茶罢。”
吕斐然笑了一声,纤薄的嘴唇勾走一条弧线,“没想到姜小姐原来是个急性子。做生意最怕心急了,心一急,心就贪。”
姜茂欣冷笑道:“吕爷这是在教我做怎么生意吗?”
吕斐然微微一笑,伸手揭了面前一面小巧精致的小壶,放入一小摄茶叶,又取来竹筒,倒出备好的泉水,然后将小壶放在火炉上烧。
吕斐然道:“姜小姐多虑了。这次我请姜小姐来,没有别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见姜小姐一面。姜小姐也算个奇人。”
他顿了顿,淡漠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姜茂欣:“谁能想到姜家这么大的家业,背后当家的,竟然是个文文弱弱的小姑娘。”
姜茂欣没说话,冷眼看着吕斐然。
吕斐然极其精致的面貌上浮出一丝笑,这个对手于他而言太值得一提了——一个姑娘罢了。之前他并未将她当作自己的对手,因为对手至少要是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实力悬殊太大的,那不叫竞争,而是欺负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他不放在心上,不看在眼里,不屑一顾,压根就没当回事的姑娘,竟然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成了他吞并整个庆喜城的挡路石。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吕斐然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姜小姐,我有个提议您可以现在考虑考虑。不用现在立马给我答案,我可以等你想清楚再说。”
姜茂欣:“请讲。”
吕斐然道:“据我所知,姜记从开年后就没再给绣村送过要加工的布匹,而你们的大少爷也是到处高价收棉花,我便奇怪的很。您说一个做布庄生意的,怎么会没有布卖?这不是另人笑掉大牙么?当然了,这些都是我听来的消息,不一定是真的,姜小姐说说看,这是真的吗?”
姜茂欣道:“吕爷也是个奇人,姜家收没收到棉花,应该没人比您清楚罢。毕竟是您动的手,做到了什么地步,您还不知道。”
吕斐然用凉水浇淋着吱吱作响的茶壶,道:“姜小姐这些话从何而来?我听是闻今年有涝,棉花难得收,便早早收了一批。没想到还真被我算中了,便躲过了这一劫。我知道你把我当恶人了。这我也不怪你。毕竟我们做着同样的生意,想赚的是同一笔钱,自然是会有冲突。但我绝无坏心,事实上,我还特意为姜小姐准备了一个提议,可以帮姜小姐一把。”
吕斐然停住手里的动作,将小壶提起,往一只紫檀小碗里倒出一股茶水,送至姜茂欣面前。姜茂欣不接,冷眼看着吕斐然。吕斐然对她笑笑,又取了一只小碗,再倒了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这时身后一小厮抬出一面木箱,放在桌上。打开来一看,里面装着的是黄澄澄的金元宝。那一箱金元宝大概能有上百两,值不少钱,够他们姜家大半年的吃穿用度。
吕斐然道:“这是我送给姜小姐的见面礼。我不知道姜姑娘喜欢什么,本想送些胭脂水粉,可又想姜姑娘却也不是一般女子;又想送绫罗绸缎,但又想姜小姐自己就是开布店的,自然什么稀罕物件都见过。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金元宝来得实在,毕竟没有人不爱钱,姜小姐说是不是?”
姜茂欣道:“我是爱钱的很,但我也只爱来得干净的钱。”
吕斐然不怒反笑:“将你们姜家的布庄卖给我们吕家。我会给你们很多钱,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一切条件都好商量。我也不要你们的所谓密方,我也不要你们的房契地契,你们甚至可以继续开着你们的小店,过你们的小日子,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还只会更好,因为有我给你们做靠山。”
“那你要什么。”姜茂欣冷笑着将吕斐然打断,“你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
吕斐然微微一笑,道:“我只要你们姜家的那面招牌。”
“呵,”姜茂欣笑起来,她边笑边摇头,好想听了一个再可笑不过的笑话。
招牌,那面招牌是他们姜家多少代传下来的宝贝。她记得小时候还不会认字,是爹抱着她,指着那面生了铜锈的匾,告诉她,第一个字念“姜”,那是她的名字。后来是她哥哥定来的新匾,请的城里中了进士的大人写的隶书,然后用宣纸拓下来,鎏上金,再次挂在门上。这面匾上的字,就如同他们的姓,一代一代住下流穿。
无论多少年后,当咿呀学语的孩童站在这面匾下问自己的父亲,这个字是什么字,父亲便会告他,这个字念“姜”,姜记布庄的“姜”。
她站起身,收住笑意,拾起面前的小碗,碗里的茶水已经冰冷。姜茂欣将那茶水淋在桌面上,道:“人常道,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的。这句话你给我听清楚了,无论你问我多少遍都不会变,想要我们姜家的牌子,做梦!”
水顺着桌面流到了地上,姜茂欣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玩的那些把戏。我知道我们姜家染缸里找到的东西是你派人放的,我也知道姜家现在收不到棉花也跟你断不了干系。我现在便把话挑明了说罢,你现在是想怎么跟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