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呀。”姜茂欣垂眼道。
怪不得红夭对她几日的提议反映如此大,原来是把她的真心实意全当讽刺挖苦了。
“李公子能否帮我一个忙?”姜茂欣请求道。
李盛眼睛微眯,他最不喜欢帮人忙了,今天已经帮了这丫头一次,为的是解闷。但现在闷也解了,面也吃了,就没什么意思了。可话虽是这么说,李盛开口却道:“姜兄请讲。”
姜茂欣道:“李公子跟红夭姑娘交情颇深,能否帮我在红夭姑娘面前美言几句。我们姜家是真心实意想跟红夭姑娘合作的,绝无半点讽刺挖苦的意思。”
李盛却将双臂抱在胸前,将背靠在椅子上。真心实意地想跟一个青楼女子合作,真有意思。
李盛道:“据我所知,姜家布庄在庆喜城也是叫得上名号的,现在费尽心机想跟一个青楼女子合作,这仍谁听了,都难以相信。”
姜茂欣蹙眉,此时她前思后想,处了眼前这个吊儿郎当有些痞气的男子之外,她还真想不出第二个可以帮她的人了。她犹豫地抬眼看向李盛,正撞进李盛正审视着他的那双细长的凤眼里。
这双眼睛生得好,似乎有一点外族的血统,眼皮分了两层,褶皱微深,眼尾处向上微扬,眼珠子如点漆,如落星,目光明亮坚定,坦坦荡荡。
有这样眼神的人一定不是坏人,更何况方才在青楼里时,他对她也是热情好客,当她遇险时还出手相助。
经过一番挣扎,姜茂欣最后还是选择了全全信任,对李盛说道:“我便跟李公子实话说了吧,姜家先下有一些崭新布料,做工材质染料,全是上乘,但由于采取的工艺与寻常布料有些不同,一直都没卖出去。所以这次我决定走一步险棋,让红夭姑娘试一试。”
有点魄力,李盛不由微微颔首。像吕斐然的做法,就是极其保守的做法,他是在维护自己的招牌,不让它沾尘,而姜茂欣的做法则是激进的,她是在主动出击,给自己的招牌添上金粉。
如果他没有想错的话,姜茂欣手里的这一批与吕斐然不同,她的是崭新的,还没有人穿过,没有人见过,那些刁钻刻薄的贵妇还不曾拥有过,这种时候,如果一个青楼女子竟然有了她们没有的东西,能不让她们嫉妒,能不让她们不服气么?
李盛的嘴角不觉浮现出一抹笑意,他亮晶晶的眼睛弯了弯,对姜茂欣笑道:“既然姜兄这么有诚意,那我也不得不帮了,明日只管将衣服拿到迎春楼便是了。不过……”李盛微微一顿,“不过我还是要先看看姜兄的诚意。”
“李公子请讲。”姜茂欣说道,方才他提诚意,却是带她来这里吃了一碗她从未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她现在却有些期待李盛要的诚意了。
李盛微微一笑,方才吃面的提议实在是太便宜这小丫头片子了,下次他要玩个大的。李盛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亮光,笑盈盈地对姜茂欣说道:“下次,我要姜兄请我喝酒。”
从面摊出来,姜茂欣坐车回姜府。春花有些担心姜茂欣在青楼待了这么久会不会碰见什么意外,但看姜茂欣嘴角却有一抹掩盖不住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错,便问道:“小姐,您见着你要找的人了么?”
姜茂欣正望着窗外店铺外挂着红灯笼,一只接着一只,被飞快前进的马车牵扯成一条红线,从一头到另一头,把这一个南方小城给缠绕起来。这条街她曾经走过很多次,但头一回有这样奇怪的感觉,好像漂浮在半空里,周围全是轻盈的云彩。她觉得自己身上暖呵呵的,手里捧着火炉,车厢里垫了软垫,更重要的是,刚刚吃了面,胃是暖的。
听见春花说话,姜茂欣马上回过神来,掩了车窗道:“找着了,明早便让周掌柜把做好的几身样装拿出来,给迎春楼的红夭姑娘送去。”姜茂欣顿了顿,又道:“我亲自送去。”
春花蹙眉道:“小姐又要亲自去么?可……哪儿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
姜茂欣却点了点头,道:“该我亲自去送,求人时好言好语,说尽好话,事一成便给人冷脸,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说完姜茂欣却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心里软绵绵的,又有些发烫,扑通扑通地在胸膛里乱跳,她觉得自己这么紧张是因为她跟春花说了谎。她骗谁呢,要说致谢,托人送份贺礼,捎封书信,这都能算,何必亲自再跑一趟?无外乎是再跑出去透透气,顺便再瞧那人一眼。这么一想,她心却跳的更快了,原来就连这后半句,也只是真了一半罢了。
春花点点头,她觉得小姐说的没错,她最讨厌那种一过河就拆桥的人了,求人的时候能低三下四,事一成,立马卸磨杀驴,连把饲料都舍不得喂。她觉得小姐心眼是真的好,就算对青楼出生的风尘女子,也无半分蔑视之意,依旧将心比心。春花抬眼,却见姜茂欣垂着眼,正痴痴地笑,想必方才在青楼一定有意思极了,便好奇地问:“那迎春楼里的姑娘们,当真那么美么?”
听到那话,姜茂欣不由一怔,立马从软绵绵的飘忽里醒了过来,一个激灵,只觉得那窗帘没盖严实,窗外刺骨冷风吹得她半身都凉了。
她慢慢回忆起那张倚在李盛肩头,悄生生娇滴滴的身体。红夭姑娘是好看的很,个头比她娇小得多,说话比她娇憨得多,最讨男人喜欢,而她不能比,太过严肃和自律,有时候甚至显得无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