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是在下午,在生辰宴会上,宋沐云就得举行束发之礼。
虽说时间不紧迫,但也不等人了。
退朝后回到青云殿,宋沐云才想起一茬子,停下脚步问身后的素兰:“礼服呢?”
素兰一愣,她没有跟着去上朝,自然不知道宋沐云说的是什么:“什么礼服?”
王冬却知道,见状急忙在素兰耳边低语了几句。
素兰恍然大悟,可仍旧是一头雾水:“可是皇上,根本就没有人送礼服回过来啊。”
“没有?”宋沐云皱眉。
去他娘的礼部!老子不收拾你不姓宋!
她眼神渐渐阴沉了下来,抬眼却陌语匆匆跑了过来。
手里托着一个托盘,气喘吁吁道:“皇上,这是礼部刚刚派人送过来的。”
“现在才送过来,他姜闻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所有人的缩着脖子,却不敢触宋沐云的霉头。
陌语硬着头皮,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却不能说啊,一是大人的计划,而是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只得心嚅嗫道:“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刚刚派人送过来,奴才怕耽误了,所以也没多问,就急急忙忙拿过来了。”
宋沐云点了点头,用过午膳,睡了个午觉之后,便起身沐浴了。
她沐浴没有让人候着,一个人都没有,宫女内侍们也都习惯了,都在门外等着吩咐。
就算是素兰也没有进去。
她是能够进去侍候的,可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没有其它的宫女太监,说不定会传出些什么闲话呢,捧杀!捧杀最可怕!
素兰撇撇嘴,她才没有那么傻呢。
只是掐着时辰去给宋沐云换沸石,好让水温不降下去。
不是宋沐云不去浴池泡,但她觉得那个地方太大,侍候的人太多一点也不方便,从来都是用木桶泡的。
待素兰第三次去换沸石时,宋沐云睁开眼叫住了她:“素兰,父皇把你交给朕像是有他的用意吧?”
素兰笑道:“皇上怎么突然这么问。”
宋沐云怅然道:“朕常常在想,父皇将皇位交给我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你看,当初皇兄逝在父皇前头,可父皇早有准备似的,在自己驾崩之前就将你交给了我。”
素兰沉默了一下,嫣然笑道:“皇上,先帝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顺其自然就好了,皇上何必如此庸人自扰。”
宋沐云仿佛没听见一般:“可朕以前也没有见过你啊。不是朕不信任你,对朕来说,素兰是对朕最好的,朕也是绝对信任你,可是总会有些疑惑罢了。”
“有疑惑,解开便是了,皇上,奴婢对先皇忠心,对皇上也是忠心的。”
“朕信,算了。”她抬起头来缓解室内凝重的气氛,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你可不知道,你去了孔府之后,朕的日子有多难过,偏偏陌语偏偏华武峰的人。”她皱着小脸:“朕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早就想你回来可那段时间有又忙,又没机会去接你回来。”
素兰掩了嘴笑:“现在不是好多了嘛,皇上似乎是对丞相很不满啊。”
宋沐云闻言,咬牙切齿恨恨道:“奸相!别以为对朕好朕就不知道他那点心思!早晚朕要把他给弄下去!”
素兰怔了一怔,却也知道不好答话,默默地退了出去。
宋沐云发泄了之后就一直躺在木桶里,渐渐沉下去,惬意地泡着,直到水渐渐冷却,十指发皱,才缓缓起来。
这么久过去了,她早就知道怎么穿这些衣服了。
只是……她打开礼服的时候,顿时傻了眼。
这到底是些什么啊?与常服完全不同,她看着在自己眼前展开的礼服,有些迷茫。
自己穿着明黄色的里衣,有些发冷。
“素兰!素秘书!”宋沐云愣了一下,扯着嗓子吼。
素兰急急忙忙赶了进来。
宋沐云板着脸,指着被自己扔在床上的礼服,语气不善,果断道:“伺候朕更衣。”
素兰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
在素兰的帮助下,宋沐云穿好礼服,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袍,很满意的甩了甩袖子,这身衣服还不错。
依旧是以明黄色为主色调,但更多的是米白色。
身上白色衣袍上,以银丝绣了祥云图,自领口到腰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对襟衣袍,而是圆领的。外面是一间明黄色的贴身马甲,以暗金色绣了双龙戏珠的的图案,马甲不合扣,两条五爪金龙自两边腋下探头而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胸前米白衣袍上绣的雪白色火焰翻腾的龙珠。
不仔细看却看不出来。
衣袍宽袖是以米白色布料和明黄色布料拼接而成,米白外包着明黄,与上身相照应,上面缀着金饰和银饰,虽繁华却不笨重。
下摆依旧是明黄色祥云翻滚,暗金绣边,镂空银饰做点缀。
一条明黄色抹额,中间缀着一颗水蓝色宝石,以暗金绣边,将额间碎发留出,从中间分开,自有一股少年人的朝气。
发冠是镂空的,依旧是以米白色和明黄色相交织,从两边分别朝后垂下一根雪白色发带。
虽有发冠,却只是象征性地带着,乌黑的头发依旧是往后束着下垂。
宋沐云很满意这身衣服。
她点了点头,带着一丝傲然,仿佛这身衣服给了她多大的自信似的。
晚宴设在通明殿,各大臣的寿礼已经放回了她的私库。
大家都入座,要先为宋沐云举行了束发之礼之后,筵席才正式开始。
宋沐云坐在上座,看着下面的表演。
通明殿空间很大,二十多名舞姬在场起舞,钟鼓乐在大殿中奏响。
二十多名舞姬,穿着大红色衣裙,配合着激扬壮列的钟鼓乐,在殿内翩翩起舞。谓为壮观。
一曲翔舞完毕,就是行礼的时候了。
众舞者都纷纷退下。
通明殿外,一名女官低着头走了进来。她手中托着银盘,银盘里放了一根绵带,和一块玄色丝带雪白和田玉、一块玉梳。
据《礼记·玉藻》记载,天子佩白玉而玄组绶,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组绶,大夫佩水苍玉而纯组绶,世子佩瑜玉而綦组绶,士佩瓀玟而缊组绶。
宋沐云作为皇上,也就是天子,自然是配玄组绶白玉,玄色就是黑色。
宋沐云没有长辈,孔善贤就站在宋沐云的背后。司礼监读完束发之礼的司文后,孔善贤便将宋沐云的发冠取下,放置在一旁,用苍枯的手拿起玉梳给宋沐云梳发、束髻。
束髻的过程极为讲究,要求每一束头发都要梳的整齐。这个过程虽然简单,但极为繁琐。需要持续差不多半个时辰。
孔善贤早就年迈,如此下来却有些体力不支。
束髻之后,孔善贤将玉梳放回托盘。
华武峰接过,修长的手指插宋沐云乌黑的发丝,微微触及了宋沐云滚烫的头皮,手轻微一颤,就像是被电触了一般,他垂了垂眸,掩饰住眼中翻滚的阴晦,取过托盘中的绵带,将发髻扎上。
最后的一步,便是佩玉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是对男子的期望,就算是宋沐云,也不例外。束发之礼最后一步的佩玉,就是希望所有人做君子,有美德。
更何况,玉的性也温润,可以养身体,更有辟邪护主的作用。
当雪白的和田玉挂上腰间的时侯,宋沐云却突然大受震撼,迎着殿内飘渺的音律,她突然觉得,束发之礼真的对人的影响很大,为西芬的男子定了一个最基础的方向,给了最基本的指引,可心里的震撼,却来的毫无缘由。
孔善贤略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希望皇上谨记,走君子道,做君子事,小人事不可为之,见之阻之,闻之断之。束发之后便已不再是孩童,不要妄断之,还希望皇上固守本心。”
这是来自长辈最真心的祝福。
可走君子道,做君子事,君子不以人欺之,她最大的过错就是欺骗。
宋沐云想到此处,顿时五味陈杂,顿了一下才道:“朕一定铭刻在心,决不忘却。”
却没有发现华武峰看向孔善贤的眼神,带着一丝讽刺的味道。
宋沐云知道,她束发之后,再对上华武峰,就没有那么被动了。
“礼成!”
大殿中顿时响起众官员的欢呼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恭贺皇上!”
宋沐云抬起手臂,掩饰住心中的欣喜,淡淡道:“众爱卿请入席!”
筵席在一片葳蕤灯火中结束。
宋沐云喝了点酒,脸上红扑扑的,有些微醺。
她眼神微微迷离,一步一步,晃到寝宫。
噗通一声扑倒龙床上抱着薄衾打了个滚。
素兰吓得立马将宋沐云拉了起来。
“皇上?怎么了?”
宋沐云满脸的迷茫之色,看得素兰有些心悸。不一会,那双乌黑的眸子又顿时清明了起来,渲染着一股笑意。
自心底而发出。
宋沐云眸子弯了弯,清秀的眉像月牙一样,她低声道:“素兰,给朕束发。”
素兰让人打了热水过来,一边拧着帕子,细细地在宋沐云脸上擦着,一边笑着应道:“是,皇上束发了,行事可不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了。”
宋沐云却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有一时忍不住欢呼:“朕,束发了。”
束发就代表着有自己的行为主见了,虽然不是及冠,但也是比较重要的时期了。
及冠还有五年,可五年太长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想要摆脱华武峰,自然是愈早愈好,这束发,就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素兰也笑了,皇上果然就还像是个孩子似的,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还是随意的表达,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可即使是这样的皇上,看起来极其不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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