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琴扶着令贵妃出了咸福宫,仍遇见不少嫔妃前来献殷勤,满脸堆笑,亦如当初她晋封为贵妃时,延禧宫门口的景象无二。
令贵妃回望着咸福宫的门楣,清冷地一笑。
雅琴愁着眉头,唤了一声:“娘娘。”
令贵妃搭在她的臂弯上,缓步走在宫道上,道:“今年的锦衣华服,岂知是来年的棺椁寿衣,咱不与她争一时之长短。”
雅琴身上的毛孔微微一缩,不安地小声说道:“娘娘,奴才瞧着皇贵妃气色好多了,听说太医将她体内的毒都逼了出来,而今只要调养身子即可。”
令贵妃目视着绵长的宫墙夹道,远远地好似没有尽头,说:“她这皇贵妃的位子,怕是坐不长久的。”
雅琴问道:“娘娘您何以见得?”
“一则,皇上不过是碍于悠悠之口,迫不得已才晋了她的位份。二则……”令贵妃转眸看了看雅琴,道:“你刚才可瞧见郭常在眼里的杀气吗?”
雅琴摇了摇头,道:“郭常在寡言少语,看着唯唯诺诺,谁都可以上去欺负一下,她眼底会有杀气吗?”
令贵妃笑了笑,说:“不叫唤的狗,咬起人来才凶狠。郭常在越是忍气吞声,心里的怨气就越大。她与皇贵妃同在一个屋檐下,看着皇贵妃风光无限,如何能坐得住?”
雅琴恍然如悟,道:“奴才明白了,所以娘娘刚才故意提了一句,不能收她入延禧宫,就是想让她在咸福宫积攒恨意?”
令贵妃神秘地笑着,不与回答。
郭常在于延禧宫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人,但若将她安置在咸福宫,那就是在皇贵妃身边埋了一个隐患,终会有一点用处的。来
这一年的秋分,皇贵妃再度咯血,乌黑的血伴着浓浓的痰液,一盆的秽物恶臭无比。
太医院几乎出动了所有的太医,联合会诊,得出的结论却让人震惊。
皇贵妃再一次中毒了,继上一次中毒不过三四个月,原本已经耗尽的身子,哪里经受的住连番折腾,彻底倾颓了。
至于毒从何来,他们寻遍了整个咸福宫也毫无头绪。
只能猜测是上一回余毒未清,又卷土而至了吧。
太医院将皇贵妃的病情回禀了皇帝,称皇贵妃时日不长了,多则大半年,少则三四个月,就看能不能熬过这个年关了。
冬日的雪密密匝匝地下起来,皇贵妃素来怕冷,寝殿内处处都燃着红罗炭,熏得人脸都红扑扑的。
这天,皇帝听闻皇贵妃一天都不能进食,便前往咸福宫探视。
病危的床榻边,皇贵妃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见皇帝驾临,欣喜地露了一点笑意。
皇帝暗自叹了叹,道:“太医说只要你安心养着,等明年春天,你的病就该大好了。”
皇贵妃无力地抬了抬手,却又颓败下去,道:“臣妾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皇上不必宽慰臣妾。只是,臣妾还有一个心愿,望皇上能成全。”
人之将死,心有怜悯,皇帝沉声说道:“你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