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十天,李鱼巡查神罚岛各处,又亲往附属岛屿了解民情,几乎没有空暇时间。
好在众人皆受约束,一切风平浪静。李鱼虽是忙碌,倒也颇感欣慰。
第十一天一早,李鱼与上官雁便向柳柳柳辞行。
柳柳柳独眼带有忧色,语气凝重:“神君新令雷厉风行,众人口服而心不服。神君不先巩固根基,反在此要紧关头离开神罚岛,岂不给人可趁之机?
神罚岛一旦生变,神君相隔万里,纵有通天手段,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属下以为,神君尚不宜离岛。不然,神罚岛分崩离析,就在不远了。”
李鱼扶起柳柳柳,开诚布公道:“前辈丹心一片,李鱼感动万分。只是,神罚岛想要壮大,关键不在于神罚岛的小打小闹,而在于抓住仙林变化之势。
万仙大会召开在即,圣儒门地位是退是留,将对今后大势有至关重要的影响。若是错过此次盛会,无法探明十大门派的立场与虚实,神罚岛接下来的路必是南辕北辙,艰难无比。
若是蜗角自娱,不顾大势,且不说将来如何,神罚岛踏足仙林的第一战必将吃尽苦头。众人再怎么辛苦备战,都只是白白牺牲罢了。
更何况,以我个人而言,因与圣儒门主有杀子之仇,今后神罚岛与圣儒门是仇是盟,皆须依赖此次万仙大会而早做决定。
至于那些心怀鬼胎者,呵,我这一去,正可以引蛇出洞,早些分辨黑白。我与前辈说过的,我之所以当这个神君,只是想要做一次试验,看看会不会有人改邪归正。
老实说,神罚岛真要改旗易帜,不认我这个神君,与我也没有什么影响,无非是多了几百个几千个敌人而已。
我还是那句话,那些无法改变的坏人,只有死才能让他们改变!”
柳柳柳清楚感觉到李鱼与神罚岛的疏离感,不由眉毛暗皱,暗叹连连。但仔细一想,李鱼所说确实有些道理。再者李鱼去意坚决,她也不好以下犯上,执意阻拦。
“也许这位新神君真能为神罚岛开创新局吧。”这般想着,柳柳柳不再坚持,表态道:“神君跳出一岛,着眼天下,当真拨云见日,令属下茅塞顿开。
神君放心离去,属下这副老骨头还有些气力,定不让贼子兴风作浪。”
李鱼脸颊微热,连忙道:“不瞒前辈,这一番见解,并非我所能想出,全赖我那位仙音宗朋友出谋划策。”
柳柳柳不由愣住,随即眉角展开,老枯脸庞似也有了勃勃生机:“属下越发佩服神君了。恭祝神君一帆风顺,早日归来。”
李鱼施展彩云追月诀,振衣长空,俯瞰山河,尽情体会这阔别已久的御气之法,心情惬意而自在,对于天地之道又多了一层领悟。
照夜雪狮亦是兴高采烈,撒开了腿奋力急追,不让自己落在李鱼之后。
上官雁坐在雪狮背上,直望着李鱼率意潇洒的身形,一手托着腮,一手下意识抚着雪狮的背毛,笑意逸出嘴角,暖意流遍心间。
面对面望着,心里还是想着他。
滚滚红尘之中,能有此际陪伴相守,能有此刻喜乐安宁,便觉得人生到底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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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玉笛谷越来越近,李鱼忽然生出忐忑来。
明明如此牵挂,明明想要早一刻见到师父,可这一颗心啊,却为何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害怕。
李鱼甚至忍不住想要转身逃离,再不去见那千树梅花,只将满腔思念寄予清风白云。
忽听上官雁喊道:“李鱼,等一等。”
李鱼立刻停住身形,侧头望去,只听上官雁道:“我许久未见胡姐姐,可不能空手前去。有了,胡姐姐爱吃梅花糕,我要去买一点带上。”
李鱼打趣道:“依我看,你这分明是借口嘛。是你自己嘴馋绿豆糕了吧?”
“大胆蛔虫,竟敢揭破我的心意!”上官雁嘻嘻而笑:“陈记的绿豆糕,清雅绵柔,入口软糯,最可贵糕中一段淳朴气息,让人无法忘怀。只知道说我馋嘴,你之前不也吃得停不下来吗?”
李鱼本是近乡情怯,能有这一段缓冲,恰是正中下怀,连声道:“是是是,我也极爱吃。快请引路吧。”
陈记糕点铺并不在通衢名都,而在偏远镇甸余家集的一条主街上。
此时已是下午申时,人们多在田地里繁忙,那些售卖“包子”、“烧饼”的小贩也多在田地附近叫喊。主街上人行稀少,显得颇为冷清。
上官雁熟门熟路来到陈记糕点铺,尚未进门,先行喊道:“老陈叔,我又来买绿豆糕啦。这一向生意还好吧?”
照夜雪狮早就化作猫儿大小,跳在上官雁肩膀之上,探头探脑,瞪大眼睛打量着这间陈旧寒酸的店面。
却见一名身穿蓝色补丁旧衣的小老头急急迎了上来,笑眯眯道:“全赖仙子照顾,小老儿的生意很不赖呢。”
上官雁吃了一惊,心内顿生警兆:“老陈叔一向喊我雁姑娘的,怎么莫名其妙喊我仙子呢?”
她也不着急揭破,与李鱼一齐进了店,随口问道:“老陈叔,上回你外孙女生了病,我给她喂下一枚药丹。她的病没有复发吧?”
“仙子,还有这位公子,快尝尝今天新做的绿豆糕。”小老头将绿豆糕递到了上官雁两人面前,这才道:“那丫头靠着仙子的灵丹妙药,如今活蹦乱跳,好得不得了呢。”
上官雁伸出纤手,作势去接绿豆糕,指尖倏然迸出两道白光,快逾闪电,锐比刀锋,便要刺穿小老头身躯。
上官雁的攻势毫无征兆,剑气又是近在咫尺,照理说小老头难逃一劫。
谁料小老头身躯忽然散开,竟是化成一滩蓝色流水,迅疾流向后院。
李鱼进门之时得到上官雁眼神提示,早已凝神戒备。他虽然诧异于上官雁的失手,手上招数可没有丝毫迟疑。
桃花扇摇动间,一招“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真气演化出一座颠扑不破的囚笼,堵住了四面八方,将那摊蓝色流水牢牢困住。
蓝色流水如一条慌不择路的蛇,发了疯般上下窜动,却怎么也钻不破屏障。
然而困兽之斗,所得到的只是头破血流。没一时,蓝色流水便萎缩成一团,不住痛苦哀嚎。
上官雁上前一步,怒声质问:“你是什么人?老陈叔呢?”
“早就说投毒之计没用了。不过嘛,霜月仙子,你还是眼拙了。你没瞧见,影凤脸上不就是那老家伙的人皮吗?桀桀桀。”
一声怪异枭笑,并非出自那假冒的小老头,而是来自后院。
更有无边杀气随着枭笑而炸裂蔓延。
轰!
这一间维持了数十年的陈记糕点铺便在十面埋伏中灰飞烟灭。
迷乱的砖瓦,悲泣的尘土,不只是为老陈头哀悼,也是为上官雁与李鱼哀鸣。
阴谋,杀气,威压。
四面八方都是高手。
森罗狱、伐罪盟、灭魂殿、绮罗香,四大邪派的高手居然齐集在这偏僻的余家集中,等待着鱼燕主动落网。
上官雁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手上也不由自主渗出了冷汗。
可是,因为有李鱼在身边,她不会畏惧,她必须勇敢。
“铮!”清音啸月,霜芒闪动,上官雁已握住怜星神剑,横眉冷对森罗狱的冥王:“我很好奇,摘星楼的叛徒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