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煞明王、幽明圣母……这又是哪一出？
常桓、小白都是措手不及，一脸懵逼。
但看幽姬、碧瑶额头触地，诚心叩拜，却又实在说不出“我不是明王”“我不是圣母”这种令人失望、伤感的话来。足足有数个呼吸，幽姬才是起身。她的动作极为轻柔、虔诚，呼吸都为之一长，细韧的如同一根丝线一般……她的一双眸子，亦变得神采奕奕。就是刚刚的一拜、诚心，竟是让她的修为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再看碧瑶，竟也是有所精进，这让常桓大是纳罕——莫非信仰，尤其是虔信，竟然能够增进修为？二人的气脉在他的眼中不是秘密，一双眼睛的神采变化，也更加显著，那种神采，倘若要形容的话……应该就像是一团澄澈、透明的火焰，在燃烧，却不含任何的杂质。这一个起身的动作，幽姬竟然将之做到了极致，一起身，像是蛰伏了一个冬天的种子萌生了生机，破开泥土，生根发芽。其娇嫩之处，一种勃发、萌动的生机，亦令人心生感动。幽姬的身姿、动作，在常桓的心里留下烙印，一遍、一遍的回放，却再难体味到那种萌动。
那一种纯粹、那一种生机，无关于天地灵气，无关于精神是否强大，但却是一种玄之又玄，令人难以言喻的……萌发。
常桓沉浸其中，思索之间，竟然不觉的做出来一个动作——他俯下身体，将身一蜷缩，手指触动脚尖。
随后便以一种自然而韵律的状态，双手贴合着大腿的外缘后侧，蜿蜒而上……他的心头纯粹、无思、无杂，一抹生机也随之懵懂。地面上一股温热的流蒸腾起来，竟是自涌泉而上，随着他动作的舒展，双手自然向上的抚动而升……
他站直了身体，手在上升至大腿的时候缓缓向前，手掌贴着皮肉，中指、食指相触，于腹部交汇，向上，自肋下起，逐渐的食指分开，无名指合，小指合，中指开，再至于后来，手掌的外缘合在一起，一直抚到了脖颈出，才双手分开向颈后一绕，再自脑后触摸而上，将双手合于一处，高高的举起、伸展，全身都跟着伸展。就像是春日里娇嫩的小草破土而出，释放出无穷的生机。
自涌泉而起的热流浸透了他的全身，那一种温热如同置身温泉。当他将双手打开、展臂划出一个半圆，手臂自前放下，直着腿、躯干，只是弯腰触及脚尖的时候，天空的一道清凉似乎从百汇下来，一下将人淋了一个剔透。
一道热流，一道清凉，奇妙、神奇而不可思议。
一个动作完成，他垂目沉思……
那一道热流，一道清凉，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但这一个动作中那无穷的韵味，以及一个动作之后，浑身上下如同脱胎换骨一样的爽利，却令人沉迷。
常桓深深的吸一口气，回忆刚才自己的状态、动作，细节到每一个细微的地方，思想的每一丝杂念：
但真的很完美，刚才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他的身体，也似乎变得更好，比之前更好，营卫之气也变得更加活泼了。但随着动作的停止，那热流和清凉也只是短暂的留存了一下，就消失了。常桓疑惑、不解、想不明白。于是也就决定不再想。他睁开了眼睛，那目光，却是和幽姬、碧瑶一样的纯粹。
小白愣道：“不是……你们怎么都变了？”是的，三个人，都变了。外在的变化，自然是那一双纯粹的眼睛，内在的变化，却是一个人的精神。
“呃……”常桓不明所以。
小白若有所思的盯着常桓看，似乎要从常桓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儿来。“莫非你真的是明王？”
常桓苦笑，说道：“我也不知道。”
但他却明白：幽姬那一拜，并不是一件可以讲道理的事情。不说那一拜，让常桓领悟了一式不得了的东西，就单单是幽姬的虔诚，幽姬的认定，他也无法做出回应。至少是不可以说自己不是的——说不说，毫无意义。
和宗教人士讲科学、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因为他们的道理和我们的道理不一样，彼此之间的道理，是不同的。也许你的道理，在他看来，就是一种不可理喻。
常桓伸手轻轻呃揉了一下脑仁儿。
——这次探险结束了，得回去订一身体操服才行。刚才的一式动作，显然是衣服妨碍了他的一些动作，使得效果并不能真正的“完美”——嗯，目下倒是可以一个人偷偷躲在房间里，光溜溜的练习。他直觉的感觉到这一个动作对自己拥有非凡的意义，其中的好处，究竟是什么，他却还不能知晓。
那一种“非凡的意义”应该说是一种直觉，一种生物、生命的本能。这个，是他的身体告诉他的。
幽姬道：“明王有四面八手……四面为怒、愤、勇、凶，于世间之不平而显其怒，于人心之不公而显其愤，于生死之恐怖，而显其勇，于杀伐对阵，斩妖除魔，而显其凶。明王惩戒焚香谷那二位弟子时，所显的便是凶相……明王又有八手，分别代表了……”幽姬将明王的四面八手一一分说，她熟悉经义，明王的一应表现信手拈来，对于常桓符合明王的地方，也都能找到证据。这话说的，要不是常桓是穿越来的，自己都信了。幽姬说的性格、理念方面的东西，二人真的很符合。
至于圣母……小白也是跑不脱的。当幽姬认定了二人是明王圣母的时候，自然会从经书中找到无数的证据。虽然有些东西，在常桓听来是很可笑，很荒诞，甚至于说是穿凿附会的，可人家幽姬就相信。
不仅仅是幽姬相信，就连碧瑶都信了。
“圣教正值危难之际，请明王圣母号令圣教，慈济天下……”
幽姬的话，真挚、动人。
常桓的心不争气的砰砰跳动了几下，由不得他不动心。那可是整个魔教。只要真的能证明他是明王（有幽姬这个虔诚的近乎是狂信徒一般的教徒作证，分量是足够的），那他就是魔教教主，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可以想象到，四分五裂的魔教都让正道忌惮了，一旦魔教，不，是圣门统一，那就有的看了……
但，也只是想一想，常桓就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权力同样意味着责任，假如他要成为圣教的明王，那自然就要背负圣教的责任，背负千万教徒的生死。而圣教被成为魔教，那手底下定然也是不干净的——
成了魔教，自然就是被踩进了泥潭，什么光荣的使命，什么责任，都要给生存让道。为了生存，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哪怕曾经是高尚的，现在也依然有幽姬、碧瑶这样的人，可幽姬、碧瑶毕竟只是极少数的极少数。
成为明王究竟值不值？
……
不值。
这是常桓的心里话。
似是看出了常桓的想法，幽姬便不再继续说这件事，而是领着诸人安排了住处。蛮荒圣殿荒废已久，但幸亏是在沙漠腹地，并没有什么蜘蛛网一类的东西。只是一些浮土，稍微清扫一下就可以入住了。小六、小九安排于一处，其他四人常桓、小白是单间，碧瑶、幽姬则住在一起。分配好住处之后不一阵子，天色就暗下来，小六照顾小九，常桓、小白、幽姬和碧瑶四人则聚在一起，商量着深入蛮荒，去一个叫九幽的地方——那是一处没有灵气的所在，蛮荒圣殿实际上就像是一道门户。乃是当你明王、圣母二人安排下来，作为看守的地方。其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跑出来！只是，随着万年的光阴流逝，什么流放、什么防止九幽的遗人之类的东西，也都成了传说，再无人在意。但有一点，曾作为鬼王宗的高手，跟随鬼王进入过九幽的幽姬却很明白：要进入那一个没有灵气的地界，就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灵石——这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
要不然深入九幽，缺乏灵气，人体内的灵气都会跟着流失。一个高手进去一个月再出来，一身功夫都能全部废掉。除非是天生神通的异人，或者是能够化形的妖族（还必须是如小白一般修为高深的妖族）才能够不用灵石。那里对于修士而言，简直就是一个要命的地方。幽姬道：“要深入九幽，而且还是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必须要准备足够的灵石……”常桓插言道：“就照着三个月的量准备吧。灵石我应该是用不到的，不算我，你们三个人还有小九都准备上，小六的也不用准备……”
小六进去，本身就是要饿死九寒凝冰刺的。如果提供灵气，那和在外界又有什么区别？
“我记得上次去九幽，还剩下一些灵石，为了方便再次探索，都放在仓库里。不过仓库有鬼王亲手的封印，这个却是……”
小白道：“要不，就我带着人进去吧。小幽、碧瑶你们留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