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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陡.星子躲去夜幕后.一天过去.现在是甄选大典的第二天.
距画匠部仅一墙之隔的地方.黄莺耳听雄鸡打鸣.晃晃悠悠从床上支起身子.这一夜她历经云雨.脸上尚有一片红晕在.她忽的有些踌躇.这空床异屋.总觉得是缺失了什么.
忽见碧吟霜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把她看着.黄莺急忙转过脸.慌慌张张穿起衣服.
小姐比丫鬟起得还早.这哪成话了.况且她昨夜床上的男人估计还是小姐一大早给送回去的.
碧吟霜走进屋子.把门掩上.淡淡说到.“急什么嘛.瞧你昨晚也叫了一夜.今天给你放假了.只是提醒你一句.昨夜那男人是书香门第.家中已有妻室.以后就别跟他厮混了.”
黄莺跪在床上道.“奴婢知道分寸.实话说.我连他的样子都沒记住.”
碧吟霜点了点头.心想:这乖滑的丫头.跟不了我几日.性格却已深得我心.想是天生自带一股野劲.早未表露出來而已.可惜是个凡人.不能练武.否则又是好好的一个魔女.
黄莺怯生生的不敢换衣洗漱.碧吟霜过去拉她.忽的发现这丫头头顶聚集了一圈灵气.久之不散.虽然稀薄.但这是武者开窍后才会有的表现.于是皱眉问到.“嗯.你开过窍.”
黄莺因为这个“术语”而愣了一愣.稍一思索后才应道.“奴婢沒开过窍.只是小的时候头部受过重伤.”
“头部重伤.”待黄莺翻开脑后的头发.确见她后脑又一处陈年旧伤.碧吟霜更感到奇怪的问.“你被谁人所伤.”
黄莺颇感无奈的道.“就是泉少爷啊.那时我八岁刚进府.什么都不懂.遇上泉少爷.还以为跟我一样都是仆人的孩子.和他玩闹起來.谁知不慎被泉少爷扔出的石头打中脑袋.昏迷了好几天呢.”
正好是八岁吗.碧吟霜正自思量.随口问着.“那么你就是因此才留在修崖身边做了贴身丫鬟.”
黄莺点头作答.“是.大少爷可怜我.当时只是暂时提议把我调到他身边.他怕我做太多粗重的活会引起旧伤复发.想不到这一带就带了这么多年.”
这些话碧吟霜恍若未闻.在心中嘀咕道:一般大户人家的孩子都会选择在年幼时请高师开窍.而女子开窍的最佳年龄正是八岁.黄莺此次受伤刚好使得她的元窍被凝结成的血块包裹.后來伤沒治好.只是表面痊愈了而已.所以尚未开发的元窍保留了下來.刚好经过昨晚画二部那位先天高手的“洗礼”.才使她在今天早上完成了开窍.
她摸摸黄莺的后脑.笑道.“你这是因祸得福.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忽然又笑了.看着卜鹰吃吃的笑道:“所以你最好小心点.哪一天说不定我也会杀了你.”
“可是杀人的凶手并不是程小青.”
“不是.”胡金袖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说不是.”
“就算有人亲眼看见.我也一样要说凶手绝不是他.”
“为什么.”胡金袖问:“是不是因为你一直认为这件案子多了一个人.又少了一个人.”
“是的.”
“那位潘大人本來就是济南府的知府.本來就在那里办案.你怎么说他是多出來的.”
“因为他本來是一个人的.后來却变成了两个.一个是进士出身的四品官.一个却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卜鹰沉思着道:“却不知他本來的人究竟是哪一个.是通达经书的父母官呢.还是呼吸杀人的江湖客.”
胡金袖也在沉思.过了很久才说话.
“不管他是不是多出來的.那个叫圆圆的女孩的确不该突然少掉.”她问卜鹰:“你想.会不会是凶手在行凶时被她撞破.所以杀了她灭口.”
“这个解释很合理.所以剩下的问題只有一个人了.”
“什么问題.”
“就算她是被杀了灭口的.她的尸首呢.”
“找不着她的尸首.”
“找不着.”卜鹰道:“几乎把那个院子里的地都翻起來了.还是找不着.”
“潘其成和凌玉峰都在附近.凶手行凶之后.绝不可能还有充裕的时间逃走.当然更不可能带着圆圆的尸首逃走.”
“对.”
“所以圆圆是被杀死的.这理论不能成立.”
“对.”
“那么她难道是自己逃走的.跟她那么亲近的小姐被刺杀.她为什么要逃走.而且一走就踪影不见.消息全无.”胡金袖问:“这个小丫头又有什么秘密.”
她也知道这些问題只有一个人能回答..圆圆自己.
可是圆圆既然已经“少掉了”.要问也无法去问.
“幸好我们还有多出來的一个.”胡金袖道:“潘其成一向有能员之称.对这件案子.他多少应该知道一点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我们应该去问哪一个呢.”卜鹰道:“是去问那位潘大人.还是去问潘大侠.”
“两个人岂非本來就是一个人.去问那个岂非都一样.”
“不一样.”卜鹰解释:“要去问潘大人.我们就应该整齐衣冠.登门投帖.求他接见.”
“这样子不好玩.”
“那么我们就应该穿上夜行衣靠.带上防身利器.在三四更之交.夜探济南府的衙门.不管怎么样.也要套出他一点口信來.”
胡金袖的眼睛亮了:“这样子才好玩.”
卜鹰却叹了口气:“好玩是好玩.怕只怕我们沒有玩成别人.反而被别人玩了.”
潘其成的武功本來就有点莫测高深.再加上近年來名动江湖的凌玉峰.和衙门里埋伏打桩的那些六扇门高手.的确不是好对付的.
胡金袖却在吃吃的笑.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就在她笑得最愉快.笑声也最动听的时候.她的人已经从车窗内燕子般穿出.
她的轻功.也许还不能排名入天下高手的五名之内.也许连十名都排不到.可是她的身法之美.却实在是轻云曼妙.优雅动人.
就连她在已经使出全身劲力來施展轻功时.她的姿态仍然像是在柳阴下花丛里悠然漫步般地迷人.
尤其是当她衣袂劲飞时露出來的那一截白生生的小腿.简直美得可以让人的心都变成粉碎.
卜鹰叹了口气.苦笑着喃喃的说:“十六七岁小姑娘时的毛病.到现在她居然还改不掉.”
胡金袖的身子一折.人已掠上车顶.接着.车顶上就响起了一阵阵轻微的叱喝声.和掌风破空声.
卜鹰却好像完全沒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也跟他连一点关系都沒有.
他索性连眼睛都闭了起來.
等他张开眼睛时.他对面已经多了一个人.
一个相貌堂堂.两眼有神.笑容虽然可亲.看起來却很有威严的.穿一件质料极好蓝衫.身上几乎完全沒有佩饰.只有左手的手指上.戴着枚颜色黝黑.非金非铁.也看不出是什么打成的奇形戒指.
卜鹰仿佛皱了皱眉.假装不去看这枚戒指.其实时时刻刻都在用眼睛的余光瞄着它.
看得时间越多.他眼睛里的眼色就越凝重.到后來连瞳孔似乎都在收缩.甚至在他看到柳轻侯号称无敌的金剑时.眼中都沒有这种表情.
这种呈黝黑的戒指.难道也是件杀人的利器.
身穿蓝袍的中年人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声音显得低沉而有力.带着种截钉断铁的命令口气.“卜鹰先生.”
“是的.”卜鹰反问:“潘大人.”
“不敢.”
卜鹰微笑:“潘大人端的好身手.别人一向说我是鹰眼兔耳狗鼻子.可是这一次.差点连我都不知道潘大人是怎么來的.”
潘其成轻咳两声.转过话題:“卜先生想必已经见过关二爷.”
“他已经回他在西北的窑洞去了.去看他那个守寡多年的可怜妹妹.”
“守寡是真的.可怜却未必.关三姑奶奶若是可怜.天下就沒有可怜的人了.”
“那位昔年以一柄广刀纵横天下的南宫.也跟他到西北去了.”潘其成问:“他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
“第一.因为他高兴.第二.因为他沒有别的事干.第三.说不定他想等个机会杀了关二.”卜鹰道:“无论谁要杀关二都不容易.要等这么样一个机会.恐怕也困难得很.”
车顶上的拳脚破空声和身形转动声忽然远去.车顶上的人能和胡金袖缠战这么久.无疑也是个难得的高手.
潘其成忽然又改变话題问卜鹰.
“圆圆呢.”
“圆圆.”
“卜先生既然已经知道关二案.想必已经知道这件案子的來龙去脉.当然更不会不知道圆圆.”
“我只有一件事还弄不太清楚.”卜鹰淡淡的反问:“这里究竟是济南府的衙门.还是我的马车.”
这位潘大人的涵养功夫当真已经到家了.居然还是面不改色.
“在下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圆圆若是出现了.对大家全都有好处.否则……”潘大人又干咳几声才接着说:“否则程公子的命只怕是捱不到秋决.”
“捱不到秋决.为什么.”
“他绝食已经有很多天了.非但不饮不食.而且坚决不见人.我们也不敢勉强.”潘其成道:“朝廷的要犯若是饿死在狱中.谁也逃不了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