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亮高坐马上,微微点头,也不通名报信,只是肃然问道:“我已经交待你们手下兵丁来传,我控鹤军奉西京留守司命来怀仁接防,你可收到消息?”
乌兴生面带疑惑问道:“大人,下官确是接到手下兵士回报,故在此等候大人莅临,只是这接防尚需关防令牌,还请大人出示方可换防。”
宋亮冷哼一声:“好吧,那咱们这就去营中交接,我自会给你看上峰的公文令牌!”说着手掌一击马股,“驾!”的一声,驱着战马便进了大营。
他身后的义勇军兵紧跟着鱼贯而入,宋亮右臂向着场中正立的怀仁军一挥,身后骑军纷纷涌上前去将场中的数百兵士团团围住。
更有在后面的兵士下马,立时把辕门口迎接的指挥使等诸人架住!
怀仁军后军指挥使乌兴生大惊失色,连声唤道:“大人!大人!你这是何故?为何要拿住我等!”
宋亮并不理会,任由乌兴生在那边嘶喊,驱着马围着场中被困住的乡兵绕行一圈,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高举过头顶大声喝道:“众军听着,西京留守司接报,怀仁乡兵中有人与南朝宋军接洽,欲献城投敌,故此令我等来此捉拿,尔等立刻放下兵器,听后调遣。若有不从者,以通敌叛国论处!杀无赦!”
四面义勇军兵士也是群声大喝:“速速放下兵器!否则杀无赦!”
怀仁乡兵一阵骚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兵器放是不放?不放的话是通敌卖国,放的话指挥使大人被拿住,四面又是刀光懔凛,谁知道自己能死能活?心中着实犹豫。
宋亮见乡兵们尚在犹豫,向后挥手,示意把指挥使押过来。义勇兵士两人一架,将乌兴生推了过来,宋亮手持马鞭,鞭梢指着他大声问道:“乌兴生,你可知道你军中有人通敌叛国之事?”
乌兴生已经是被吓蒙了,连连摇头哭丧着说道:“大人,下官绝对不知此事!绝不知情啊!”
“大胆!”宋亮一副怒容喝道:“你不知情?那为何你帐下士兵不听号令,持械想要抗拒朝廷大军?!”
乌兴生觉得自己已经冤枉到家了,这些兵丁也是不长眼的东西,明明知道人家是宫帐军中的精锐控鹤军,还要站在那发什么呆!这不是连累我吗?
“你们这些混账,还不快些弃械投降!难道还想阻挡朝廷军马不成!”乌兴生也是急了,要是自己手下再不降,只怕眼前这位小将军立时就要拿自己开刀了!
自家指挥使已经下令,谁也不敢不听。看他那声嘶力竭的模样,怀仁军将士面面相觑,缓缓的松开了手中兵器。
宋亮马鞭往边上一指:“一个个的排队出来,兵器放到那边,然后去东面抱头蹲下。”义勇骑军稍微移动,让出一个通道,乡兵们慢慢排队走出,扔下了手中的武器投降。
“指挥使大人受惊了!”宋亮笑吟吟的偏腿下马,挥开驾着乌兴生的士兵,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走,咱们去大帐说话!”
……
越往西走,萧干越是狐疑,前面不远就是怀仁城,再从怀仁向西就没有多少人烟了,宋军总是不可能会想要越过大漠去西夏吧!
中午时分,萧干已经细细问过西京兵的残兵,西京兵就是在怀仁东面几十里处左云被袭。
宋军于道旁设伏,西京骑军折损大半,步卒倒是还算完整,并未死伤多少。可听败军的描述,似乎宋军对步卒并未追杀,只是驱散了事。
这又是为的什么?
萧干越来越想不明白,前面的这支宋军一会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让人摸不着头脑;一会又是一匹凶残的饿狼,你一不小心就要被撕裂!
“吴迪!义勇军!”萧干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心中不知怎么泛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传令下去,全军进怀仁城休息一夜!”萧干看看西面,已经落下一半徘徊在地平线上的太阳正放射出最后的光芒。
“萧大王有令,大军回怀仁宿营!”中军旗牌官前后奔走大声传令。
萧干望着最后的光明,心里却是感觉到有种冰冷气息袭来!今夜不能再城外驻营,那支宋军太擅长偷袭,定要小心防备,萧干有些紧张起来。
他十三岁便开始从军,到现在已有四十余载,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忐忑不安!他感到这个吴迪,这个义勇军,就像是一匹饿狼,栖身在无尽的黑夜中,只要他稍一露出破绽,就会狠狠的扑上来咬上一口!
五千御帐亲军,萧干一想到这个数字就有些心寒!五千大辽最精锐的骑军,竟然被这三千的义勇军一鼓而歼!这可是硬碰硬打出来的战果,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成分!自己带的这三千奚军两千奉圣州部族军,能不能击败宋军?
对萧干来说只是一个疑问,这个疑问随着时间越长而越来越重,到现在他竟然有了一丝的胆怯,或许,缠住宋军等耶律大石的怨军跟上来才是上策!
“来人!”萧干吩咐道:“派远拦子去怀仁城先行打探一下,问询一下有没有看见宋军的踪迹!”
旁边亲兵得令,立刻吩咐下去,十几骑远拦子快马而出,直奔怀仁飞驰。
怀仁城中,一片安宁,看不到任何战事的迹像。
怀仁县衙后院,县令大人恭敬的侧站在厅中,他的身边有个年轻人稳稳坐着,手中翻着图册,对照着县令大人的讲解详细的翻看。
这地方别看着小,好东西可是不少啊!吴迪越看越是心喜,除了粮草之外,弓矢也甚多。马匹倒是没什么,听说是昨夜南下时全骑走了,其他的东西倒是无所谓了,只要有粮草弓矢就不怕。
吴迪合上图册,放到身旁桌几上,冲县令点点头说道:“你也不需紧张,我从未想过要害你的性命,你虽也是汉人,但从小便生在辽国,为辽国做事我也不怪你,只要你能够配合于我,我担保全城百姓无忧!”
县令闻言,深深一躬到底:“多谢将军!丁越彬替全城百姓谢过将军大恩!”
“丁越彬,”吴迪把他搀起,有些感触的拍拍他的肩膀:“大宋已经愧对北地百姓甚多,不管怎样,我们都流着炎黄血脉,又如何做得出残害百姓的事来。你通知下去,所有百姓从今日起,不得随意出门走动。以后有大军围城,只要百姓不擅自出门,就保管无事。”
丁越彬有些迟疑问道:“将军,要是大军围城,百姓不出门何以维持生计?”
吴迪笑笑:“这么多的粮草,还不够这两千百姓吃的?我军在此城不会长久,不会有粮绝那日的。不过,”
吴迪话锋一转,脸露厉色:“你可要记住了,我义勇军只是不想杀人,不代表我不能杀人。若有敢通风报信,里应外合对我军不利者,我绝不会心慈手软!”
“谨尊将军之令!”丁越彬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吴迪赞赏的看着他,轻轻叹道:“我看丁先生也是一个爱民好官,可否愿跟我返回大宋?”
丁越彬无奈笑笑,并不接话,躬身告退。
吴迪见他这般,也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再多说什么,命他退下,只要不出县衙可以随意走动。
吴迪看着丁越彬离开,随即带上几个亲卫,出去巡视全城。
怀仁城的确是小城,只一横一纵两条大街,城门也只四座,东南西北各有一门。
吴迪带人在街上随意转了一圈便直奔怀仁军大营,一入大营,却像是到了马场一般。营中的校场两边,拴满了马匹。几十个辽军俘虏,正在搬动着草料饲喂战马,一队义勇战士,在场中守护。
吴迪进了大营,宋亮得报出来迎接。宋亮此时并未穿着义勇军制服,而是披着怀仁军的战袍,头上戴着璞角方巾,活脱脱一个怀仁乡兵打扮。
吴迪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捧腹大笑:“小亮,你这装扮好极了,完全能以假乱真,这等装束出门可要小心,万万莫被自家兄弟给伤着。”
宋亮打量一下自己装扮,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哀怨说道:“首领可别再取笑我了,这衣服穿着别扭的很,众兄弟都是不愿,我要不穿他们更不肯穿。”
吴迪又是一阵调笑,这才转到正事上来:“这营中的辽军都是如何处理的?”
谈到正事,宋亮立时来了精神:“都已经卸了兵器,看押在仓库中,这里的指挥使还算配合,也是北地汉人,所以便放过他一条性命。”
“那城门口都已经换防了没?”
“早换过了,早先蓝文彬就押着四门当值的兵士来过看押,一个都没有走脱,我打发了两个向导过去,帮他们看守大门。再说咱们军中尽是河北人,会说北地话的不少,城门应该是无碍的。”
吴迪点点头:“你一会将这个指挥使押到南门城楼上去,再带兄弟们先去大街边埋伏着,最好是在两边屋顶上安排些弩手。最好是把南门内街边的百姓全部迁移开,再安排些人埋伏在屋中。”
宋亮有些不解,好奇问道:“首领,这又是为的哪般?有了什么新的计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