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玥想不通,百里浦云话里的意思明明是尘缘未了,要回去解决,什么会突然就死了?
还是她根本就理解错误,从来时来的意思是?
难道说是在向他们诀别?
吾儿托付,他把百里傲天托付给了自己,然后殉情?
可是最后的勿告又是什么意思,如果真要让自己不说的话,那他又何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告知百里傲天?
还有他前面的一句话:施主一席话,顿禅十年悟!这很明显就是想开了的意思。
或许百里浦云是想做一件不愿意让百里傲天知道的事,那会是什么?
“冰山脸,或许你爹根本就没死。”
从回来后,百里傲天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于玥进来,看到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听到声音,他缓缓回头,目光空洞,喃喃道:“他还是那么狠心!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他在报复我当年犯下的错,不让我救他,他还是要跟她走,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么残忍,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没了,什么都没了。”
“大哥!”于玥心都碎了。
她一把抱起里百傲天,泪眼婆娑:“大哥!想哭你就哭出来,不要伤害自己,你还有我,我们是结拜过的兄弟,我就是你亲人,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听到了吗?”
于玥的呼唤,百里傲天无动于衷,嘴里还是重复着那些话。
于玥把他拖到床上,脱掉一身脏服衣,打水为他清洗。
她从厨房打了碗粥过来,结果一口没喝,喂他也全吐了出来。
第二天依旧如此。
于玥痛心疾首。
百里傲天这是在惩罚自己,当年的错,引咎如今的一错再错,他把一切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于玥心惊,他这是没有了活的欲念。
她本来还想安慰说百里浦云没死,可是百里傲天亲眼所见,又岂容她辩驳。
即使说了,他又怎么能相信。
于玥想尽各种喂食的办法,都无效告终。
三天的时间里,百里傲天不眠不休,滴水未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蹲在床前,从百里傲天怀中摸出一把随身带的短刀。
当着他的面,心一狠,割开自己的手腕。
她要百里傲天亲眼看着他喝下自己的血,来刺激那道已经麻木的伤口。
于玥掰开百里傲天的嘴,却见百里傲天牙齿咬的死紧,这说明他是有意识的。
于玥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大哥!你想死,我陪你,只要你一天不吃喝,我就喂你一天的血,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二弟唯一能做的是就以自己的性命去赔偿给你,但是你不能这样伤害自己。临走的时候百里伯伯把你托付给我,就是我死了你也不能有事。”
鲜红的血顺着齿间滑落,流进百里傲天喉咙里。
瞬间,血腥冲刺着他的脑神经。
他终于有了反应,缓缓回头,目光呆滞的看着于玥,眼里通红。
于玥继续把手上的血喂进他嘴里,眼泪大串大串的滴落在枕边,染尽一切过往。
终于!
百里傲天抬手,按住于玥手上的伤,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衣襟,绑住于玥的手腕。
动作缓慢,消无声息的进行。
于玥再也控制不住,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你吓死我了。”
于玥给百里傲天喂了粥,他也终承受不住睡着了。
于玥坐在床边,端详着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庞,忍不住伸手去抚摸。
她想起高九的话: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满头银丝吗?
少年白头,他又是经历了一些什么?她突然很想知道。
合上门,于玥轻轻叹了一口气。
趁着他睡着了,她起身去了趟集市,买了两只鸡和一些菜。
刚转进一家药铺准备买些补品的时候,路口处突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忙的躲了进去。
罗逸带着莫玉二人骑马匆匆而过。
待他们走远,于玥急忙往回跑。
回到家里时,已经不见百里傲天。
她把屋里屋外都找了个遍,发现酒窖的门被打开,人不在,酒少了。
最后看了一眼普安寺的方向,眉头一蹙,进屋匆匆易了容,赶了过去。
冰山脸!你可不能有事。
于玥几乎是奔跑过去,揣着紧张和不安。
来到普安寺,于玥才知道,整个普安寺都安然无恙,只有半山腰的山洞被烧的精光。
她更加怀疑百里浦云的死,只不过是用了一招金蝉脱壳之法,可目的又是什么呢?那尸体又如何说?
山洞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是几张床和桌椅罢了。
百里傲天说他救不了他,这火势有点说不过去,除非百里浦云自己把火弄大,能把火势弄大的东西,只有——棉被!
看地上被烧灼的印记,百里浦云应该是躺在床上的,而当时他是盖着棉被,棉被起火迅速。
百里傲天看到的情景应该是百里浦云自身起的火,才会让他如此奔溃。
可纵使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看到的也应该是被烧焦的百里浦云,所以说百里傲天看到的那具尸体未必就是百里浦云的。
而外面的火,很明显,是有人后来添上去的。
回去的时候,离家不远的林子里传出打斗声,于玥心中莫名的不安。
她走近,闪到一旁的树后,看到百里傲天被一群身穿怪异的人围在里面,胸前被刺伤,白色的衣服上,血艳的触目惊心,背部也中了几刀,皮开肉绽。
似乎感觉不到疼,他手中的剑疯了般朝那些人挥舞过去。
对方抵挡,百里傲天剑锋一转,从背后刺向其中一个,血喷出如注,覆盖在百里傲天早已被染红的白衣上,那人砰然到底。
于玥惊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呆愣在原地!
她见到杀人了,虽然她无数次避免了这种事情发生,可最终还是躲不过这个以武为尊的时代。
就那样,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她面前戛然而止。
剩下的几个面面相觑,看到百里傲天眼中的杀戮,心下一慌,连忙撤退。
见他们落荒而逃,百里傲天口中发出一阵狂笑。
笑的狂傲,笑的悲凉,笑到他几乎窒息,最后硬生生倒地。
于玥急忙上前,见他已经晕厥过去,衣服上的血迹早已干硬,伤口上的也凝固起来。
可想而知,这根本就不是刚才那些人所为,她把百里傲天搀扶起来,背对着背用肩膀把他拖走。
昏迷中的百里傲天背部伤口被压住,痛的他沉闷一声呻吟。
可能叫出口的伤,又怎能比得上存在心里永远叫不出口的痛呢?
他终究还是没能走出来。
于玥把他安置在床上,给他去请郎中。
走出不远,又不放心的折回来,把房间上了锁,才安心的出去。
为了避免见到罗逸,于玥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
想想她出来也以两月有余,除去危机的罗逸见她迟迟不回,故而找到这里来。
只是现在她还不能回去,更不能让罗逸知道她跟百里傲天在一起。
虽然她也草草易了容,可和顾惜的易容术相比,她只是换标不换本。
除了皮肤黑了点,脸上多了点东西外,该属于于玥的味道依然还在。
她匆匆请了郎中,以高出数倍的价钱,让他速战速决。
而她以为不算严重的伤口,被郎中一阵缝缝补补之后,摇头叹息道:“失血过多,意识消沉,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于玥心中一沉,急得一把抓住老郎中的手:“大夫!你一定要救活他,用最好的药,钱不是问题。”
郎中深深的又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不是钱就能决绝的问题,主要还是靠他自己,这样,我多给他开一些吊气的补品,你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多陪他说说话,尽量唤醒病人的生存的意识。夜里还会发烧,千万别大意了,一旦烧到了他的根骨,就算你救活他也没用。”
送走郎中,于玥把药炉子搬到屋里,按郎中嘱咐的开始煎药。
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她既恼怒又心疼,恨不得把他好好的抽一顿。
她想不到,平时一副高高在上,办事雷厉风行的人,在情感上却是这么不堪一击。
或许在他内心的某个地方,留给自己的就是那片最脆弱的期翼,一旦被触动,结果满盘皆输。
一入夜百里傲天就开始高烧。
烧的迷迷糊糊,口中不停地唤百里浦云,不停的求原谅。
于玥拿温水给他退温,不停地擦拭,药也在不停的灌下去。
直到凌晨,百里傲天身上的烧才退下去,于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虚脱般的趴在床沿,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关不住,哗然而出。
昏昏噩噩中的百里傲天,时而感觉自己身处一片火海之中,烧的他皮肉生疼,时而又身处冰窟,冻得他四肢僵硬。
突然,画风一转,他看到了花锦烟和那个男人一丝不挂的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男人不断回头看他,眼中布满**,嘲笑,和对他的挑衅。
百里傲天眼中冒着火,冲上去一口咬住那人的脖子,顿时鲜血四溢。
还没等他咬够,一双手把他的头发狠狠的拽了起来。
百里傲天回头,百里浦云重重的给了他一巴掌,手指着他,不停的责骂。
他终于忍不住,握紧的拳头,狠狠的揍了过去。
蓦然!
一只柔软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拳头。
软软的,声音细细的朝他温柔道:“我们走吧!”
一切的画面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一阵阵清脆的笑声,和一声声叫唤:“冰山脸!你醒醒!冰山脸,冰山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