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记忆!】
初秋的风是充斥凉意的,尤其是在崇武分坛这个灌风口。梁城靠海,坐落在一块平地上,如果站在高空俯瞰,能够发现整个梁城就是一只巨大的褐色青蛙,她是三江交汇之地,同时也是辉腾国的最西方。
说得好听点,这里是边疆,说得直白点,这里是一块被遗弃的土地。
按理说三江交汇处应该土壤肥沃,欣欣向荣才对,可是梁城这些年来,一直在走向凋敝。
逐本求源,关键还是三百年前从天而降的一块泥印。
因为事关重大,也因为利欲熏心,梁城的城主并没有把它交给上级部门,而是将它封存在了城主府里。
时光恍如白驹过隙,匆匆一晃三百年,物是人非事事休,现在的梁城人,大都忘却了当时那段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说。
传说,那块泥印从天而降的时候,声势浩大,携卷风雷,威能可怖,仅仅是下降带起的气浪,就压垮了梁城仅有的五座大山,使得梁城成为了一片彻彻底底的平地。
传说,最先得到这块泥印的人不是三百年前的城主,而是最先看到那块泥印的人,而那个人只是一个农夫。
那天,张开像往常一样肩挑锄头,穿着破烂的草鞋,哼着山歌,迈开步伐走向自家的农田。
他家是种油菜的,那个时候是夏末,油菜花开遍田野,风吹过时金灿灿的一片形成好看的波浪,芬芳四下散溢。
“除草,施肥。块块长大啊。”
因为是中午,又是夏天,所以还没有劳作多久,张开就出了一身汗。
他一低头,正要拿起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汗巾擦脸。
突然,整片天空一暗。
“该不会要下雨了吧。”
张开无奈地皱起眉毛,农民看天吃饭,这个月村里的王佃户催促得急,这一下雨,他就要冒雨劳作了。
张开抬头,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看到雨点,他看到了五座大山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打压得坍塌下去,最后沉没在地底。
轰隆隆……
轰隆隆……
天空中风云变幻,天地间有一股旋风在肆虐!
有什么声音在冲击耳膜,是那样的响亮,那样的癫狂!
“神…神仙?”
张开目瞪口呆地望着远方,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星子,视野里,无穷无尽的烟尘冲天扬起,遮天蔽日,五座环抱在一起的大山已经不知去向。
也只有神仙才能作出这种神迹吧?
就在张开呆呆发愣的时候,一道不起眼的黑影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这是什么?”
张开好奇,捡起了那个东西,是一方泥印,造型奇特,样貌普通,色调是单一的棕色。泥印的下方单单镂刻了一个大字,没有任何花饰。
明明大字不识一个,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是张开却在这一刻福至心灵,脑袋仿佛被一股清流冲洗而过。
“禽。”
张开开口,念出了那个字,明明是第一次念出那个字,口型却一点都不显得拗扭。
那个字念,禽。
仿佛是有着共鸣,那方泥印下方的“禽”字,微不可见地亮了一下。
就这样,三百年前的一个夏天,油菜花盛开的时候,张开,这个年过不惑仍然尚未娶妻的朴实农民,展开了,自己的传奇……
艾庄毕一直在发抖,鼻涕刚刚擦掉不久,就又重新流到了唇边。
他也是从封古禁地出来以后才发现,自己虽然已经大幅度完善了传送阵,可是作为引阵人,擅自发动十级灵阵,作为一个根基不稳的凝气境武者,他的气血还是扣得厉害。
现在他嘴唇都冻紫了,身体更是在一个劲地哆嗦。
这才过去三天啊,三天前明明还是三伏天啊!
艾庄毕挂着鼻涕,心中不由地发出感叹,同时加快了脚步。
如果有人一直观察,就会发现,在他的头顶,始终盘旋着一只乌鸦,在蓝天这副巨大的背景下,灰不溜秋的样子像是一块擦黑了的抹布,但是,那双睁大的鸟眼,却是锐利得吓人,冷冽得犹如两块寒冰。
可能是因为天气寒冷,又或者是刚好这几天有事情,一路上行人零丁,艾庄毕碰到的人屈指可数,更不用说他认识的人了。
事实上,抛去被困在封古禁地的时间不算,他在分坛的时间只有一天而已,而且在这一天里面都是有着很大的水分,他认识的人,其实也就是冯奈奈给他介绍的几个而已。
想到冯奈奈,艾庄毕嘴角不由得苦笑,这要让自己怎么解释啊?到了自己的住处,也就是分坛分配给每个弟子的房间,艾庄毕就打开自己体内的小世界,把昏睡中的冯奈奈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因为怕冯奈奈干扰自己,同时也抱着不想让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知道的私心,艾庄毕早在收服那个老头之后,就把还在昏睡的冯奈奈丢到了自己的小世界里。
还有三个时辰。
估摸了一下冯奈奈醒来的时间,艾庄毕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套普通的青色布袍,拿出自己的弟子令牌在镶嵌在墙壁上的一个凹槽里划了一下,扣去一个贡献点后,艾庄毕打开供水管,源源不断的热水从竹管口倾泄出来。
给自己放了桶热水,他决定先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顺便也可以放松一下接连三天紧绷的精神。感受到自己虚弱的同时,艾庄毕心中暗暗决定,自己失去的那些气血都要想方设法尽快补回来,否则要是一直拖延迟早会伤到根基。
然而等到自己真的躺在盛满半桶水的水桶里,艾庄毕一下就把这些事情全忘了,他忍不住大呼爽快!
那是真正的舒服!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这一刻活跃了起来,都在放纵地享受!
“呼~”
看着不断升腾起来的水汽,艾庄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借着洗澡的时间,艾庄毕泡澡的同时,也在打量自己这具躯体,胳膊很细,身体瘦弱,可能是因为还是小孩子的缘故,所以没有长开,但是在浏览了身体原主人残留在身体里的一些残破的记忆后,艾庄毕知道,会造成这种现象更多的是因为身体原主人的家庭。
母亲早年去世,四十多岁的父亲后来又焕发第二春,迎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
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因为她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身体原主人不待见也是在情理之中,身体原主人虽然还是个孩子,但自小失去娘亲的孩子显然更加明白事理,要是和寡妇的两个儿子闹出了矛盾,通常都是处处忍让,但是令艾庄毕没有想到的是,面对一个善解人意的十四岁孩子,她居然都能够下得去黑手!
而且还特意挑在这个孩子去崇武分坛学武的路上。
作出这样令人不齿的行为,简直不可饶恕!
艾庄毕当然明白寡妇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她心中嫉妒,她两个儿子都没有一个名额,偏偏这个没娘的野孩子有崇武分坛的名额,于是她嫉妒!
嫉妒心发作的女人往往很可怕!
艾庄毕的嘴角泛起一抹瘆人的冷笑。
他那个被狐狸后妈骗得团团转的便宜老爹也许还不知道,正是他作出的这个本打算弥补前妻的决定,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生生地推向了地狱,指不定现在他还和那个狐狸后妈躺在床上亲热,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那个将要加入崇武分坛的儿子,早就已经在那次刺杀中被害死了。
要是没有艾庄毕,也许这段秘密会跟一具日渐枯萎的尸体一起,被永远地埋藏在郊外某个暗无天日的土坑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