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临近晚膳时分。想着一直没有来看苏夫人,苏芸罗顾不上用晚膳,就赶忙去了苏夫人的院子。
刚进屋,苏芸罗便见紫嬷嬷跪在床前:“夫人,你便再用一些吧。便是身子不适,也该多用一些的。”
“不了,我实在是没有胃口了。”苏夫人的声音很轻,又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却并没有多少商量的余地。
苏芸罗忙上前,从紫嬷嬷手中拿过碗,在凳子上坐下:“女儿方出去一会儿,娘亲便不用膳了。如此看来,日后女儿可要时时刻刻待在娘亲身边了。”
看到苏芸罗,苏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没什么胃口吗?”
“娘亲还在病中,若不多吃一些,如何能够恢复力气?”苏芸罗说着话,替苏夫人喂食,“前日大夫来看,不也嘱咐娘亲要多用一些吗?”
苏芸罗亲自喂饭,苏夫人自也不能够再多说什么,只能够张嘴用了。看着苏夫人用膳,苏芸罗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苏夫人对她不错,她自不希望看着苏夫人出什么事儿的。更何况,若是苏夫人因着她这个女儿照顾不周而出了事,那她便真的罪过了。
用过膳,苏芸罗也不急着走,陪着苏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苏夫人倒是高兴得很,脸上一直洋溢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面前的苏夫人,苏芸罗的脑海中不自觉想起苏澈先前与他说过的话。她不知道,苏夫人是否知道倩儿投河自尽的事情。
按着苏夫人的脾性,知晓自己逼死了一个人,心中该是如何的愧疚与后悔。苏芸罗伸手握住苏夫人的手,抿唇轻笑:“娘亲,礼佛多年心中的愧疚可散了?”
苏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滞:“那并非愧疚,而是罪过。既然是罪过,哪里是这么容易赎清的呢?”
“那事本不是娘亲刻意为之,事情已经发生,娘亲也为了此事与二哥隔阂多年。如今,是否到了可以放下的时候了?”
苏夫人虽有两个儿子,但唯有苏澈是个知冷暖的。可这样一个知冷暖的孝顺儿子,却因为多年前的一件意外,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苏芸罗看在眼中,心中不忍。若是能够让两个人放下过去的事情,重归于好,这是谁都乐意见得的事情。
“芸罗,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小。你不知道,娘亲当时拒绝的有多么的决绝。若非我如此决绝,那女子也不会伤心欲绝,投河自尽了。”
谈及往昔,苏夫人的眼眸中满是后悔,竟是落下泪来。苏芸罗忙上前,伸手替她拭去泪水:“好了好了,既是娘亲不愿想,那我们就不要想了。”
“不是不愿意想,我日日都在想。若是我那是能够多想一想,允了那桩婚事,便不会如此了。”
苏芸罗替苏夫人擦了眼泪,也有些急了。她本是希望化解此事,却不曾想竟会戳中苏夫人的伤心处。
好不容易将苏夫人安抚下来,伺候她睡下之后,苏芸罗才起身离开。当年的事情若说苏夫人无错,对倩儿倒是不公平了。
但苏夫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并没有多少的过错。她因此事备受煎熬,与亲生儿子隔阂多年,惩罚已然足够了。
“小姐回来了。”见苏芸罗走进,青竹忙上前送了一杯茶。
苏芸罗伸手接过,送到嘴边轻抿一口:“青竹,我问你,你可知道三年前二哥带回府中的姑娘倩儿?”
“倩儿姑娘,自是知道的。”青竹轻蹙眉头,神色有些为难,“小姐怎么忽然提起这件事情?”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问问。”在梳妆台前坐下,苏芸罗去了发髻,拿起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你可知道那倩儿最后去了哪里?”
青竹欲言又止,转身去关了门,这才回到苏芸罗身边:“小姐,此事在府里都是不敢有人提起的。若是被二少爷听到了,只怕又得……”
“我自然知道不该提的,但我们主仆之间,并不会让哥哥知道。”
青竹轻拧眉头,多少有些为难:“那倩儿姑娘离开府中之后,没几日便投河自尽。二少爷将尸首领了回来,埋在了城郊。”
将梳子放下,苏芸罗轻敲着桌子:“城郊,你可知道具体在哪里?”
“知道,小姐,这是想去看看?”
苏芸罗轻笑起身,在青竹头上轻敲了一下:“倒是个聪明的丫头,既是知道,便替我好好准备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今日的场面全然因着当年之事。若是这倩儿还在,定不会有如此场面。
次日一早,苏芸罗便带着青竹出了门。青竹曾经替苏夫人前去祭拜过一次,这才知道倩儿坟墓的所在。
墓在城郊一处树林之中,苏澈着人将这一块地买了下来,砍掉了方圆几里的树,栽种上了倩儿最喜欢的梨树。
如今走进这里,便可闻到一股淡淡的梨香。青竹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在墓碑前摆开,点上了两个蜡烛:“小姐,奴婢先去旁边。”
青竹离开之后,苏芸罗走上前,朝着墓碑鞠躬:“我们该是没见过的,不过我如今的哥哥却是你最熟悉的人。所以,我想我应该来看看你。”
“你也算得上是一个奇女子,你已然离世,却依旧横在我哥哥与娘亲之间,如何也散不去。你可知道,娘亲为你,已然礼佛多年,愧疚难当。”
墓碑上的字十分清楚,显然是刚刚修葺过的。能够修葺这墓碑的只有两个人,苏夫人一直在礼佛,只怕不可能。那唯一的人选,便只有苏澈了。
三年过去,苏澈却依旧不忘派人替她修葺墓碑,只能说倩儿依旧是他心中挚爱。即便过去多年,都从不曾忘怀。
苏芸罗正要起身,视线瞥见墓碑旁的草丛中有一个簪子。将簪子拿起,苏芸罗的心中满是疑惑。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