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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下大狱 【一更】(1 / 1)

三姑娘的悔恨

探春此时已然是懵了,她指着翠墨又不敢置信的看老太太,眼睛里溢满泪水,连话都说不出来。

翠墨低头跪在地下,只重重的磕头。

侍书上前一巴掌甩在她脸上,骂道:“作死的下流东西,你倒是说句话呀!你怎么能这样诬赖姑娘,啊!”

翠墨眼神闪烁着不敢看侍书,捂着脸直哭。

这放利子钱可不是什么小错轻罪,大庆国法明白规定但有私放利子钱、盘剥百姓者,至某某数额,主犯及其亲眷,满十六岁的男丁一律流放北地十年以上,女眷若上缴所得利钱并其双倍的罚处,可从轻发落,若不然,则变卖为贱籍,所得卖身银一半补偿百姓,一半充入国库。

纵使以前不知国法森严,被关着的这几日众人在一块也知道了不少,更不用说惜春手里就有一本讲述大庆律例的闲书。探春白着脸儿,那牵扯进去的数额足有上万两银,一旦罪名确切,她就完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一个闺阁女儿家,弄出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作甚,我要那么多银钱作甚?再者,我房里的东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真是我所为,那我得的银子呢?!”探春到底不是迎春那样软糯的性子,稍一回神就厉声大喝。

指着翠墨怒道:“就凭这一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凭那一个不知哪个不得好死的栽到我头上的私章,便能定我得罪?”贾探春瞪着翠墨,恨不得生撕了这个卖主的奴才!

对着这一院子乌乌泱泱的女眷,院门外的刑部郎中也头疼的紧,上头的发落还没下来,里头的贾家老太太头上还是国公夫人的诰命,他根本不能进去冒犯了,只能派些刑部大牢里管理女牢的嬷嬷进去搜检讯问。

里头那位贾三姑娘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说实在话他也不信那大半的利子钱是这位三姑娘的手笔,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算有些厉害的名声传在外头,可她没有动机理由哇。还没出嫁呢,不说这心肠能不能狠下来,那三姑娘就算为她自己积福积德也不会作出这有伤阴鸷的事来,那么多见不得光的银钱,她能拿来做什么?多半是个倒霉的替死鬼罢了。

刑部侍郎按按眉心,说起来贾家的这事儿真叫人伤透脑筋,都中这么多人家,也曾有那放利子钱被抓捕治罪的人家,可大多是外头男人黑了心肝的作为。这贾家倒好,审问搜寻了一遭儿,这放利子钱的事儿居然是后宅里的女眷的手笔,外头那几个大老爷们还蒙在鼓里呢——前所未有!主犯是女眷,这问罪的程序和日后的判决可有的三司的各位大人们打嘴仗了。

探春抵死不认,那刑部派来的嬷嬷也难做的很,凭心说来,她们也不信这位姑娘是主犯,她们这把年岁见过多少人,就是那杀人抢盗的女强盗也见识过,这姑娘的眼神可不像是那般黑心肝五鬼分尸的恶人。

“此事如何,自有上头的大人们定论,三姑娘既然有嫌疑,那便只能僻出去在小房单住,至于这丫头,我们得先提走,交由大人们审讯。”领头的嬷嬷之一指着这出院落单留出来的几所房屋道。

探春暗自松一口气,这些嬷嬷这般作态,那便是不信翠墨说的话了。

床上‘衰弱’流泪的贾母一听,趁着那些嬷嬷未注意时狠狠的瞪了翠墨一眼。

翠墨吓得浑身打颤。

探春瞧在眼里,忽觉天旋地转,她方才仍抱有一丝希望,就算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那样说她,她也安慰自己是老太太被人蒙蔽了,就算她被人诬陷了,说不得老太太看在北静王的面子上还会救她呢?——奉承侍候了贾母这么久,这段时间贾母又表现的与她分外的亲近,贾探春倒是能约莫知道些贾母的私房,不说十几万两银那么多,几万两总有了。贾母年高,那些官员许她带了几箱妆奁,前儿还许诺要给她置办风光的嫁妆呢,贾探春就想着,老太太手里有钱也许能救她一救?

可看到贾母给翠墨打的眼色,就算贾探春是个傻子也明白了。

“呜呜,我说!我说!”那些嬷嬷要拉走翠墨的时候,翠墨突然哭喊起来,朝着探春重重磕了三个头,“姑娘,是我对不住你,事到如今我也不能替你隐瞒了!”

探春的眼前直发黑。李纨站在人后头,心里怜悯她,可想到还在外头被拘着的贾兰,咬咬牙把要上前的步子又收了回去:她得为兰儿考虑,这一番她要出去为探春说话,或许不仅救不得三丫头,反而把自己也陷进去。为了儿子,她不能冒险!

薛宝钗和莺儿独自站在另一旁,离得这探春等人远远地,眼含讥诮,却还是指着翠墨说了句话:“你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你方才供出你的主子来分明已经对不住她,你若对你主子还有半分的好心,就不会是这般非得把你主子弄到大狱里去才甘心的做派!这番又要说出什么来了?怎么方才你不说?这会儿偏说,就算说也该是上了公堂对着青天老爷说去!如今你分明就是想把罪名冠在你主子头上!”

莺儿暗地里拉拉薛宝钗的袖子,不叫她管这档子闲事,三姑娘历来亲近那老太太的,让她们狗咬狗去呗,反正牵扯不到她们身上就好!

薛宝钗满目寒意的瞟一眼贾母,冷笑,她就看不惯那老不死的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的作态,她以为她是谁,今儿算计这个,明儿算计那个,黑心肝的东西,只要她和她那个宝贝孙子能好,赔了谁的命进去都不眨一眨眼睛!

翠墨的额头一盘青肿黑紫,听到薛宝钗的话瑟缩一下,却不敢不往下说,她只当着没听明白宝二奶奶的话,哭道:“不独这私章印信,还有来往的账本子,就在就在我箱子的最底下,我那箱子是个夹层——各位要不信尽可以看看,我一个丫头,哪儿用得起这样的红木箱笼,都是三姑娘因着这赏我的呀!”

那几个嬷嬷拎出翠墨的箱子,就细细搜检了一遍,果然在箱底有一块能活动的板子,打开来看,里头竟然真的是账本子……

探春发指眦裂,疾言厉色道:“挨刀的混账!别人给你一点好处,你便卖主求荣!这一番全是你一人自说自演,难道就凭你是我的丫头,我便该因着你担了这些罪过去?你说这些,可有证人?我指使你,难道你就能出府去跟人放利去,必得有跑腿做事的小厮外男罢,你倒说说都是哪个?当着这些官府嬷嬷的面儿,我与他们对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吩咐了什么,收的哪家的,得了多少利钱,倒是一笔一笔的说将出来!”

贾探春一贯言语利索,此时才算找回了往日的本色。

床上的贾母暗恨,她指使翠墨,本想着只要三丫头下了大狱,那她就有时间慢慢的布置,账本子虽没毁了,可经手的下人已经叫她清理的七七八八了,王氏的陪房等更是卖到找不着的地方去了,她身边的除了个赖嬷嬷,几个小子都处置了。只消她整理一番,三丫头就百口莫辩——经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那些官员们找不到证据,最后还不得拿三丫头顶上去?反正三丫头已经下了大狱不是?

只要三丫头被下了狱,这事就算成了一大半了,可恨薛家丫头竟然来搅局,叫她一席话倒提醒了三丫头!贾母对探春那张利嘴还是有些忌惮的——若是趁着三丫头还发蒙的时候就把事落实到她头上该多好。

只见探春指着翠墨冷笑:“我是不知别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只是你也该想想这好处你有没有命去拿!哼!连我这正经的血脉都能说陷害就陷害,你一个丫头,就那么有信心能叫人把你救出来?别忘了!我若是主犯,你就是帮凶!一个犯了律法的丫头,我可得好好睁着眼看你的下场!”

这番话吓得翠墨抖得跟筛糠似的,眼睛躲躲闪闪,就想往贾母方向去。

见状,贾母忙虚弱道:“孰是孰非,还是交予官家来断罢,探丫头,你若清白,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叫你委屈,啊。如此吵嚷,除了让人笑话以外无一益处。”

贾母的话滴水不露,地上的翠墨却咬咬牙,把心一横,她已经背主,就算现在改口也得不了好,倒不如一条道走下去,兴许还能搏一个前程,毕竟这也算是老太太放到她手里的把柄。

“姑娘这样做,原是得了二太太的脸,先前二太太放利钱的时候姑娘在一旁也是知道的,只二太太心重并不让姑娘插手。可二太太却得了疯症,姑娘趁机把这档子事情全盘接过手来,姑娘说的人手我并不知道,姑娘只叫我管小印和账簿,不过是看着我老实不识字罢了,但我也知道一点儿,姑娘做事大多是经了二太太陪房等人的手去。姑娘别不认,二太太的陪房,对姑娘从来都是恭敬着的,就算宝二奶奶也比不得,这些府里的姐妹都知道!”翠墨哭道,“姑娘存那么些银子,无非就是为了日后嫁入王府作立身的底气了!自打老太太要把您许配给北静王作侧妃,姑娘常嫌自己的亲娘没有嫁妆,不能给您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去,还常常羡慕妒忌北静王妃当年足足六十四抬的嫁妆,您说过这话,屋里的侍候小丫头小蝉也听见过,她可以作证!”

探春险些气个倒仰,翠墨这死丫头不仅诬陷她,还败坏她的闺誉,这分明就是置她于死地!

官府的嬷嬷被她们吵得头大,索性要把牵扯在内的探春等人一并带出去,也不下狱也不在这院里的小房单住了,反正这荣国府大得很,胡乱独门的院落把她们先关起来,请示了上头再说。

官府嬷嬷这一举动,贾母低垂的眼里是掩不住的喜色,探春却是满满的不甘——她们都以为这是要拿她们下狱呢。

侍书拼命挣扎,到底挠花了翠墨的脸,给了她几耳刮子。

探春等人被缚住双手绑了出来,门口的兵丁及那位刑部郎中只好回避。

刑部郎中跺跺脚,想喝住几个嬷嬷,他可是得了吩咐的,这位三姑娘暂时不能动,不仅不动还得暗中看护着,不叫人暗害了去。郎中摸了摸腰间的玉带,若不是有这缘故,这个攒功劳的差事也轮不到他这个五品的郎中来。

当即就想吩咐那几个嬷嬷,择一处院落,好生把人安置好了——这郎中一想,把这三姑娘分开来,倒也是件好事儿。

“大人,且慢!”从靠近院墙的大树后头转出一个人来,笑着对他道。

“你是?”郎中一愣,打量来人,见这人一身锦袍,颇有气势姿仪,不敢怠慢,忙问。

“学生与此间有些渊源,故而来探看一二,惊扰大人,还请恕罪。”史墨文绉绉的赔礼,他不能穿庶吉士的衣裳,只得往富贵公子上头穿戴打扮,才能偷摸的往这府里来一趟。

史墨抬手间,袖子里的盘龙刻令的一方小小玉牌露了出来,那刑部郎中一惊,连忙谦恭还礼:“不敢,不敢。”

史墨微笑,垂手间又将那一方小令藏好,这可是他便宜大舅的身份玉牌,丢了加上他小舅舅也担待不起。(史小墨你忒小看元小舅了……╮(╯_╰)╭)

见这位大人知机,史墨凑近些,笑道:“方才里头吵杂,学生也听到不少,既然疑点重重,大人何不先把人拘到刑部,再细细查探?这处到底是荣国府的地方,倘若有什么暗门机关的,反不如刑部安全呢。大人,您看呢?”

刑部郎中迟疑,他受了上峰的暗示,稍稍知道不动这位三姑娘是上头那位王爷大人的意思,可如今这小哥手持王爷的身份令牌,倒叫他不知道如何做了。

史墨把袖子晃一晃,笑道:“大人不必担忧,这意思自然是上头的意思。”

郎中一想,可不是,这位小爷儿擎着的可是王爷的令牌,不比什么话都有用?

见史墨笑眯眯的似乎很好相处,郎中心生好奇,凑近了低声探问:“不知道这吩咐深里头是个什么意思?怎地独独吩咐看好这三姑娘来?……”

史墨眼神一凛,笑嘻嘻道:“这我倒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有关上头的清誉,胡说不得!大人得到这差事,想必对此也该知道些罢?”

他虽然不舍得环儿难过,才求了大舅来,但绝不肯为着这府里的某人让便宜大舅损了名声!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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